琅華歎了口氣:“咱們覺得無辜,可到了皇上那卻是罪該萬死。到時候留個全屍,意歡全族都要因為沒被牽連跪下來高唿皇恩浩蕩了。”


    玉萃:“皇後娘娘,奴婢貼身跟著舒貴人這些日子,見她隻是讀書寫字,閑暇之餘也會想起皇上並傷心著,偶爾兩次半夢半醒之間倒是小聲喚了惜荷。貴人還年輕,但是日子卻跟藥一般苦,精神一日不如一日,話比從前更少了。”


    阿箬:“照這麽看來,好好的大活人,不日就沒了。”


    玉萃:“慎妃娘娘說的是,茶不思飯不想,睡眠越來越長,人變得迷迷糊糊的,時間久了不死也瘋了。”


    阿箬轉向琅華:“那姐姐您的意思是?需要我們如何配合?”


    琅華低下頭緩緩吐出內心想法:“皇上要借著永璉的名義了解舒貴人,可是我心裏卻十分不願意,他若是用別的理由我也管不了那麽許多,可永璉是我親生的孩兒,我斷不可讓他莫名背上這些。”


    曦月重重的倒吸了一口氣:“一個是親生骨血,一個是枕邊人,怎麽下得去手?”


    琅華:“最是無情帝王家,皇上這樣的人,再難的事隻要扯過江山社稷為借口就都不難了。”


    曦月:“也是,什麽運籌帷幄,說白了都是權衡利弊。可眼下咱們見不著舒貴人,又是在皇上眼皮底下,這該如何救呢?”


    阿箬看了一眼玉萃:“咱們見不到,可眼前這宮女卻能傳話,是不是?”


    曦月疑惑:“她?她是皇上派去的,怎麽會冒著殺頭的風險救舒貴人,她不把我們今日的談話說出去就算阿彌陀佛了。”


    三人目光齊聚自己身上,玉萃也不多言,隻見她幹脆利落的跪下然後繼續用那副沒有情緒起伏的嗓音解釋著自己:“娘娘,舒貴人不是大奸大惡之人,也沒有做錯什麽,好好的為何要為了其他人的好惡葬送了自己的性命,這不公平。奴婢替皇上了解過許多人,那些人都罄竹難書,可舒貴人奴婢是無論如何也下不去手的。”


    阿箬冷聲試探著她:“君要你殺,你卻不殺,皇上知道了,你九族不想要了?”


    玉萃:“要,奴婢要爹娘兄弟和姐妹,也要舒貴人逃過一劫,所以才來找皇後娘娘。”


    阿箬:“我們憑什麽信任你?”


    玉萃:“慎妃娘娘糊塗了,現在奴婢已經把九族置於這長春宮了,今日之事泄露了出去,莫說奴婢,皇後都難以自保。”


    琅華沉思,曦月坐立不安,她從小到大還沒經曆過這樣的事,饒是做了這麽多年威風的貴妃,這虎口裏拔牙的事還是讓她心中顫抖不已,她端起茶杯裝作若無其事的喝了一口才算穩住(不用懷疑,小高就是在戰術性喝水)。


    “慧貴妃娘娘其實不用害怕,奴婢想這事咱們做秘密些,想來不會有何危險。”


    靜悄悄的殿內,壁上西洋鍾機械的發出規律的“啪嗒”聲,玉萃冷不丁的安慰像被一把匕首劃開的絲帛一樣讓人莫不開眼。


    “咳咳。。”曦月用絲絹捂著口。“本宮哪裏怕了,本宮是明明是在想對策。”


    琅華:“妹妹害怕也難免,此事太過兇險,咱們必得好好從長計議。”


    曦月:“來得及麽,萬一皇上按捺不住就動手了,晚了咱們就什麽也做不了了。”


    曦月就是當下怕歸怕,但從全局來說做是一定要做的,而且還要做的快準狠且不留一點痕跡。


    阿箬:“我看,當務之急,還是得和舒貴人搭上話,看看她自己的意思,如果她和咱們一個心思,再難也能想出辦法來,否則何必呢?”


    琅華被她一語點明,她起身走到書桌前取了紙筆速速寫好折起遞給玉萃:“眼下,我們還是不要現身為好,這字條你帶給舒貴人,今日的事你看著和她說,我想她會明白並做出決斷的。”


    玉萃接過,向琅華叩了頭就起身悄悄退了出去。


    接著,她們又叫來素練,問明了給意歡診脈的太醫是江與彬後就馬不停蹄的叫人去傳他過來問話。


    正在太醫院心無旁騖的江與彬聽到皇後召見時心中一哆嗦,手中的筆“劈啪”掉落在地,濺起的墨水弄汙了他的衣角。


    素練:“江太醫,您快去換身衣服隨我去吧,莫讓皇後娘娘等急了。”


    將與彬:“哦,哦,姑姑稍等,稍等。。。”


    瞧著江與彬像隻聽見給貓抓癢的耗子一樣,素練心中泛起了嘀咕,這樣膽小之人,萬一不小心說漏了嘴誤了娘娘的大事怎麽辦,不如想法子弄一劑啞藥來給他灌下去省事。


    而此時的江與彬心中確實是慌亂無比,往常三日一次去長春宮迴稟了舒貴人的脈就好,這下皇後突然讓素練親自來請自己,難不成是當日惜荷的事東窗事發,皇後要替皇上悄悄了解了自己????


    眼下惢心已經身懷六甲,若自己有個三長兩短,他們一家可要完蛋了。


    他慌慌張張的換著衣服,嘴巴上勸自己冷靜冷靜冷靜,腦袋裏卻是亂轟轟的一片。


    一路上,他都跟在素練身後像條尾巴似的一言不發,滿心想著待會兒怎麽應對皇後的問話,由於想得太過投入,差點沒撞上路上的假山。


    本來就對他印象不佳的素練,此刻在想他這人又膽小又呆,這麽不中用不如找人埋了算了,省得那天說錯話節外生枝。


    素練轉頭給了他一個毫無溫度的眼神,而他則是嗬嗬一笑。


    素練無奈搖頭,一臉的嫌棄鄙夷和後悔,這人還是個傻的,她待會兒要想想怎麽和娘娘解釋當日選中他的事,實在不行就這兩日幹掉他!!!


    素練:“江太醫,娘娘就在裏頭,您自個兒進去吧。娘娘麵前可要打起精神來,可別失了禮數。”


    江與彬:“知道、知道,多謝姑姑提醒。”


    進了內殿,江與彬抬眼看到座上三人正目光炯炯的望向他時心裏就漏了一大拍,他暗暗想:“想不到皇後娘娘如此縝密,竟然還叫了旁人一起問話,若有半點差池,豈不是直接投入死牢。”


    寬敞的殿內,陽光從左右的窗戶透了進來交織在一起照得殿內亮亮堂堂的,桌椅陳設典雅高貴,四周還放著許多冰塊趁著微風遞來陣陣涼爽,案上的鮮花更添妙趣。


    這樣的地方怎麽看也不是個兇險之地,江與彬恍惚了一下又將心提起警覺著。


    琅華:“來人,給江太醫賜坐。”


    江與彬內心:“先禮後兵,皇後果然好手段。”


    阿箬:“江太醫,這些日子你要顧著舒貴人,又不能落了旁的事兒,想必十分辛苦。”


    江與彬:“娘娘此言,微臣愧不敢當,不過是盡本分罷了。”


    阿箬:“那你說說舒貴人近來如何?”


    江與彬:“憂思倦怠,不思飲食,坐臥無常罷了。”


    看不出阿箬有什麽意思,江與彬隻能照實迴複。


    阿箬:“可有治療之法?”


    江與彬:“治療不難,可舒貴人自己沒了心氣兒,微臣也難以下手,隻能開些益氣解憂的湯藥給貴人喝著緩解著,興許哪一日貴人想通了便好了。”


    阿箬:“舒貴人是心病,心病還得心藥醫。”


    江與彬心內一緊,看來慎妃是要發起正式的進攻了,既如此,為了惢心和孩子,就跟他們拚了。


    本來緊張拘束的江與彬,現下倒是想開了放鬆了下來,他一改先前恭敬得有些過分得態度,挺了挺腰打算正麵“迎擊”。


    江與彬:“娘娘所言甚是,可這心藥天下獨一份,現下已經不在人世,眼下隻能另尋其他代替了。”


    阿箬:“要找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咱們有時間,舒貴人不一定有。倘若舒貴人一直這樣下去,我們就算把南海觀世音菩薩請來也於事無補。”


    曦月:“哎呀,您們這爛糟糟的啞謎是要打到什麽時候?不如我說,江與彬,你聽著,皇上要取舒貴人性命,本宮和皇後慎妃要救她,不過現下見不著她,又怕她沉淪傷心之中,看你是個老實的又能過去照料,所以想讓你幫本宮們傳話,你是願意還是不願意?”


    曦月三言兩語把事情說了明白,江與彬把她的話又想了兩遍才確認什麽意思,剛剛還一副“我不怕你們”的樣子馬上就卸下,取而代之的又是那傻愣愣的嘿嘿直笑。


    “微臣還以為皇後娘娘今日召微臣前來是要處罰微臣,沒想到原是為了救人,微臣有罪。”他笑著愧疚著道出心裏所想。


    曦月:“啊?為何要罰你?難道你做了什麽不該做的嗎?”


    江與彬:“啊啊啊!!微臣不敢,貴妃娘娘明鑒。”


    浪花:“好了好了,一個個的全來自己嚇自己了。江太醫,今日本宮與兩位妹妹把主意說給你聽了,你也就上了這條‘賊船’,今後想下可就難了。你要是不願意現在大可去告訴皇上,本宮不怪你。”


    坐著的江與彬馬上跪伏在地,大聲明誌:“娘娘,微臣願聽您差遣,絕不對外泄露半個字。若是食言就天打五雷轟。”


    琅華本意是找人救人,江與彬的一通毒誓倒顯得這事她們做的太快且有些逼迫,她連忙向江與彬道歉,隻希望他不要被嚇到而退縮,眼下光隻有她們仨和玉萃的力量還不夠,江與彬能出入皇宮,若他靠得住,一些事辦起來也方便。


    江與彬:“皇後娘娘的意思微臣明白,眼下最重要的是讓舒貴人燃起對希望活下去,微臣有法子,不過現下還不好說出來,還請娘娘們拭目以待。”


    琅華欣喜:“哦!既如此你就去辦,本宮等你好消息。”


    等他出了長春宮,曦月就忍不住笑出了聲:“江太醫膽可真小,還以為咱們要吃了他一樣,你們瞧他額上的汗都流進了領子,尤其是剛剛出去,背後都濕了。”


    阿箬:“我看你倆半斤八兩都是膽小鬼,誰也別笑誰。”


    琅華:“好了,好了,今日你倆也累著了,尤其是曦月還被嚇著,迴去可要好好養著,待會兒本宮就命人去內務府取些安神寧氣的補品給你送去。”


    曦月貼過臉去還像往常一樣帶著撒嬌的意思:“那就多謝姐姐了。”


    忙活了一早上,該問的都問了,該吩咐的都吩咐了。琅華覺得挺累的,眼巴前的事安排好了也鬆了口氣。後頭的事,也不急在今日這一時,好好琢磨了才能萬無一失。


    阿箬:“說來說去,我還是有些不放心,要是能見一見舒貴人更好。”


    琅華勸住她:“別心急,眼下不可打草驚蛇,我們今日沒見過玉萃,也沒見過江與彬,皇上若問起來就說我們姐妹喝茶說話罷了。”


    阿箬聞言連連應下,眼下的弘曆不知不覺間已經變了許多,她們必得小心謹慎才行。


    玉萃迴到儲秀宮時,意歡還保持著她出去前那副拉過被子蒙住頭側身睡去的樣子。她一言不發,轉身出去吩咐了宮女太監將院子好好收拾。


    從前精致不俗的院落現在雜草叢生,院裏擺放的綠植鮮花早就失去了顏色,任其幹枯萎靡的放在那裏,在夏日裏更顯潦倒。


    還有院子裏她一直喜愛的那棵春夏會開著花的樹也舊無打理,新生的枝椏像被什麽點化了般,生長的放肆狂野。


    玉萃瞧著,想著要是裏頭睡著的人有這般野蠻的勁兒就好了,天天這麽睡,若換了別人伺候在側,恐怕隻將她作癡兒對待。


    沒了恩寵,沒了賞賜,主子又不濟事,宮女太監們也懶散起來。玉萃瞧她們拿掃帚時手都懶得抬的樣子就要上去教訓,挨了訓的宮女又在院裏哭哭嚷嚷好半天,吵得意歡不得安寧。


    她掀開被子慢慢起身,不顧頭暈目眩的走到門口,眯著被陽光刺得睜不開的眼用盡力氣朝她們喊了一聲:“都退下去。”就轉身進屋了。


    玉萃瞧她身形踉蹌,知她早膳又沒用,江太醫吩咐的參湯必然是涼了就讓人倒了,她便將人遣去了禦膳房和禦藥房,接著又命餘下的小太監去了花房和內務府。


    人都遣了出去,確認沒有其他耳朵在宮裏,她才放下心來進殿瞧她。


    “貴人,皇後娘娘差奴婢問您話呢?”


    “皇後?她想問什麽,她想知道什麽,你幹脆去迴她,都是我做的,都是我。。。都是我。。。。”


    神誌不清也好,半夢半醒也好,此時的她已經萬念俱灰,任由自己自生自滅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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