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嘯朝淩向鬆說,“世伯,事已至此…我安排救援隊過來吧。”


    淩向鬆腿一軟,花鬱塵眼疾手快的攙住他,“爸!”


    一瞬間,他仿佛蒼老了一大截。


    除了直發抖的手,和顫抖的嘴皮,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花鬱塵自己的心裏也跟著發慌,現在是第二條人命了。


    早知如此,他當初真的應該阻止岑露做這種傷天害理的決定。


    “阿靖……”


    他做不了老丈人家的主,於是求助淩靖。


    淩靖還有一絲冷靜在,朝樓嘯說,“先撈人…岑家別想好過!”


    “好,我現在就安排下去。”


    這條江的麵積太大,流域也七彎八繞。


    從昨晚到現在,指不定飄去了哪裏,打撈程度很難。


    樓嘯出門之後一直沒有迴去。


    花鬱嫻打了個電話給他,“你人呢?還不迴來?”


    樓嘯說,“我在救援這邊,怎麽了?”


    花鬱嫻起初還沒有當迴事,還以為淩晴就是賭氣,躲起來了。


    “還沒有消息啊?一個大活人還能蒸發了不成。”


    “找到了。”


    “那你還不迴家。”


    "在河裏,要撈屍。"


    電話那頭瞬間沉默了。


    “江裏的霧還沒開,我在布置救援方案,馬上就要過去了。”


    花鬱嫻人都麻了,大氣不敢出的看向家人。


    樊音揚了揚下巴,“問問他們什麽時候迴來吃飯。”


    花鬱嫻朝電話裏的人說了句,“你自己注意安全。”


    “嗯,先掛了,出發了。”


    電話被掛斷後,花鬱嫻半天沒有迴過神來。


    樊音問道,“怎麽說啊。”


    花鬱嫻磕磕巴巴道,“淩…淩晴…昨晚…”


    “跳…跳江了……”


    此言一出,家裏人全都呆住了。


    “哎喲……”樊音痛心道,“這孩子怎麽這麽想不開……”


    “這下是要了她爸媽的命了。”


    “霜霜這才剛剛滿周歲,一歲零一天。”


    “要命要命!這喪良心的狐媚子,纏誰不好,非要纏有婦之夫!”


    “害得人家家破人亡,她是要遭報應的!”


    救援隊很快就過來了。


    安排先是在本省流域打撈,因為下遊不遠就是跨省了。


    太陽升上來之後,江麵的霧漸漸散開。


    日複一日的往下遊的潺潺江水,出現了好些乘著氣墊船的救援隊。


    說是救援隊,其實就是撈屍隊。


    都一晚過去,生還的機會是不可能了。


    對於這種難度的打撈,隻能用無情鉤。


    像豬肉攤鉤著豬肉那樣。


    希望能渾水摸魚的鉤起屍體身上的皮肉,打撈上來。


    雖然這是對屍體的不尊重,但是比起能迴家,這也是無奈之策。


    聽說江裏有人跳河,一早在撈屍。


    淩晴投江的消息傳開了。


    岑家第一反應是震驚,緊接著是嫌晦氣。


    什麽事不能好好說,非要這樣丟醜!


    於是銷聲匿跡了起來,打算避過這陣風頭。


    岑璉聽到這個消息後,像被當頭敲了一棍似的。


    腦子懵的感覺不到悲傷。


    他不知道該怎麽辦是好,第一次像無頭蒼蠅,找不到對策。


    他甚至在想自己要不要去幫忙。


    應該要去的吧,畢竟是自己的老婆。


    他要是去的話,嶽父嶽母應該會打死他的吧。


    可是轉念一想,還有霜兒在…


    他該去一趟…


    所以他去了。


    預想中的一頓打沒有挨到。


    嶽母哭得快要斷氣,嶽父一下蒼老得連罵他的精力都沒有了。


    沒有人待見他,形如空氣…


    一上午過去,這段流域都撈了,淩晴的屍體還沒有打撈上來。


    這樣下去不行。


    就算不被魚吃,再漂一段時間,流到下遊出海口,就要進海裏了。


    一但入海,那就是大海撈針。


    又再次改變了一下方案,用聲呐探測。


    於是又出動了水下聲呐。


    屍體在水下會釋放出一些氣體。


    這些氣體會產生微小的氣泡。


    水下聲呐發出聲波,遇到這些氣泡便會產生反射。


    接收到這些反射的聲波後,通過計算機處理,再轉化為圖像。


    ? 再對這些圖像進行分析,就可以確定屍體的位置、形狀,大小。


    一番操作下來,難怪撈了一上午沒撈到。


    因為本省流域根本沒有。


    淩晴的屍體已經飄到了下遊外省的流域。


    得益於河床的一塊大石頭堵住了,這才不至於流進海裏。


    一行人輾轉去了外省。


    從這邊撈屍還得聯合本地的警方。


    屍體已經找到了確切位置,一直到隔天天亮。


    耗時二十幾個小時,終於被拖上岸了。


    工作人員解開繩子,將硬邦邦的屍體放在地上。


    淩晴的樣子,一覽無餘的出現在眾人眼前。


    在水裏泡了一天兩夜,除了泡漲了一些,看起來比平時胖一點。


    但是那張臉還沒來得及被魚分食,依舊無比清晰的能辨認出。


    看到閨女慘白的臉,許文秋一下癱軟在地,爬過去抱著她拚命的嚎。


    淩向鬆幾天時間,生了好些白發。


    一夜未睡早就透支得連走路都發虛。


    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押著岑璉去到淩晴身邊。


    摁著他跪下。


    “你好好看看!!你看清楚!記清楚這張臉!!”


    “你以後永遠別想好過!永遠要被噩夢纏到死!”


    “你個遭天譴的畜生啊!!!”


    他用盡全部力氣狠扇了岑璉一巴掌。


    岑璉看著倒在嶽母懷裏一動不動的人。


    這張臉以前一顰一笑的樣子還在他眼前。


    簡直不敢和現在一臉死相,一動不動的死人聯係到一起。


    他總覺得好不真實。


    這人…是淩晴吧……


    他後知後覺的摸上她的手。


    第一感覺是好冰,由內而外的冰,關節是僵硬的。


    像從冰水裏泡了很久再撈起來,濕漉漉的,寒氣逼人。


    僅僅觸碰的這一下,連周圍的空氣都變得陰冷起來。


    “老婆…”


    他不可置信的喚她。


    “老婆……”


    顫抖著嗓音,竟然天真的想把她叫醒。


    許文秋一把將他推開了,撕心裂肺的吼道,“你滾!!”


    “滾!!!”


    岑璉沒防備的被推倒在一邊,周圍的一切告訴他這是真的…


    淩晴死了…


    淩晴再也不會活了…


    他自由了…可是他感不到一絲歡喜,麻木的心髒也感覺不到悲傷。


    他成了沒有感情的活死人。


    淩苗於心不忍的扭過頭去,埋在花鬱塵的懷裏。


    出於對一條鮮活生命凋亡的同情。


    出於對一個嗷嗷待哺的小女孩以後再也見不到媽媽的悲哀。


    她心裏格外的堵…


    因為仿佛看到了小時候的自己…


    今後的歲月,那個小女孩該經曆什麽樣的人生路,她比誰都清楚…


    花鬱塵輕撫著她的背,這一幕是他怎麽都不想看到的。


    盡管他並不待見躺著的人…


    可她罪不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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