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君珩屏息,感知著身旁的小丫頭,一會兒嫌棄,一會兒念叨,一會兒在榻邊來迴踱步。


    暗暗忍笑,想看看她會不會為自己著急。


    倏然間,穆君珩感覺到一隻手掌貼在了他的胸前,一股暖流順著掌心湧入心口,通達四肢百骸。


    她這是?


    在給自己輸送內力……


    穆君珩裝不下去了,他緩緩睜眼,“桑將軍,就這麽怕本王死了?”


    “你醒了,感覺怎麽樣?”桑九黎收了內力,湊近查看。


    穆君珩眼簾微微一動:“死不了。”


    “那就好。”桑九黎鬆了口氣,欣然一笑。


    一陣清風卷入窗台,拂過瑩白透亮的臉頰,帶著兩鬢碎發飄揚。


    彎彎的水眸上,眼睫忽閃,似有星辰點亮。


    穆君珩眼眸一滯,如此芳容,便是姣姣於天上的明月,也要遜色三分。


    腦海中,女孩滿臉汙泥的小臉,緩緩浮現。


    穆君珩眼簾微動,他的小阿黎長大了……


    “喂。”桑九黎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真的沒事?”


    “白神醫,您快點兒。”元安滿臉焦急,領著人進來,看見主子“醒了”,精修過的眉毛,忍不住抽動了一下。


    這是……不裝了?


    桑九黎見白神醫來了,便起身讓到一旁。


    穆君珩眸色微微沉了下來。


    白神醫搭了會兒脈,餘光瞥了眼身後的桑九黎,衝著跟前的元安翻了個白眼。


    這該死的元安,沒事說什麽王爺昏倒了,害他以為這次用的藥過量,差點沒跑斷了老腿。


    白神醫收了探脈的手,剛想罵人,接收到穆君珩的眼神,隻得把胸口的氣唿了出去,“王爺體內有一股真氣溫潤脾肺,眼下已無大礙,待老夫開一副藥,服下便可穩住氣血。”


    穆君珩頷首:“辛苦白老了。”


    白神醫收了脈診,起身時,輕輕一歎,“王爺,您這身子,自己心裏清楚,切不可再動怒,否則就是老夫,也保不了您多久了。”


    白神醫搖著頭,提起藥箱。


    “本王知道了。”穆君珩抬手,“元安,送白老。”


    “是。”元安躬身,“白神醫請。”


    出了院門,白神醫腳下一頓,抬起手,元安立刻躲了開。


    “真是閑得慌。”白神醫落下手臂,拂袖而去。


    秦嬤嬤提著食盒來時,正好與白神醫打了個照明。


    見白神醫臉色不好,秦嬤嬤快步進了院子,拉住元安,“王爺怎麽了?”


    “您放心,王爺好著呢。”


    “那白神醫怎麽來了?”


    元安掃了眼正屋方向,壓低了聲音,“王爺在逗桑將軍玩兒呢。”


    秦嬤嬤推開了元安的手腕,笑嗔了一眼:“沒規矩。”


    便進去了。


    桑九黎正躊躇著,怎麽跟人致歉。


    秦嬤嬤提著食盒笑吟吟地進來:“王爺,這是桑姑娘今晨,特意吩咐奴婢給你做的糕點,您可要用些?”


    穆君珩挑眉望向桑九黎:“你吩咐?”


    桑九黎眼睛亮了,秦嬤嬤來得可真及時,“是的,沒錯。”


    這話也不假,秦嬤嬤問了她的。


    “拿來吧。”穆君珩坐了起來。


    桑九黎站在一旁,覺得總該做些什麽,便又上前給他墊了軟枕。


    穆君珩很是受用,元安覺得自己有點多餘了。


    秦嬤嬤將糕點放置榻邊的憑幾上,便福身告退。


    元安不動聲色,跟著退了出去。


    穆君珩拈起一塊糕點,淺嚐了一口。


    “好吃吧,好吃就多吃點。”桑九黎此刻真是慶幸,今日秦嬤嬤提了那一嘴。


    正好借這糕點,彌補對穆君珩的愧疚。


    “甜了些。”穆君珩雖是這麽說,卻並未將糕點放下。


    “喝點水就好了。”桑九黎倒了杯茶水,擱在一旁穆君珩觸手可及的位置,“這可是秦嬤嬤的心意,可不能辜負了。”


    穆君珩微蹙了下眉,“秦嬤嬤?”


    “呃……那個……”桑九黎嘴瓢了,幹脆直言,“今日我讓秦嬤嬤幫我做些桂花糕,她說你小時候喜歡吃這個,便多做了些。”


    穆君珩一愣,他什麽時候喜歡過這些甜食?


    秦嬤嬤確實是有心了,卻不是桑九黎理解的有心?


    穆君珩看了眼手上的糕點,“你的意思,這桂花糕不是特意給本王做的?”


    桑九黎訕訕一笑:“雖說是順便吧,但也是秦嬤嬤的心意不是?”


    穆君珩瞬間覺得,手上的桂花糕變味了。


    他將糕點放了迴去,又端起了那杯茶,“那這桂花糕,原是要給誰做的?”


    穆君珩知道桑九黎並不愛吃這些。


    桑九黎哦了一聲,“是給蓉月做的。”


    “你想去薑家?”穆君珩聲音微沉,“是為了李府獲罪一事?”


    “真是什麽都瞞不過珩王。”桑九黎悠然地尋了個圓凳坐下,“不過您放心,賭局已定,我既輸了,便不會玩賴。”


    “你去薑家,是想讓薑沐陽配合你,放過那李洪的長子?”穆君珩語氣篤定。


    一個月前,潛伏在薑家的探子曾稟報,桑九黎去薑家見了薑婉瑩,探子怕被桑九黎察覺,並未靠近,不知道她們說了什麽。


    但桑九黎離開後,薑婉瑩在恐懼中沉浸了數日。


    她為何如此費心,折磨一個已經廢掉的薑婉瑩?


    穆君珩抬眸掃了眼桑九黎,沙場上幾經生死之人,應該不屑與內宅女子算計。


    她會這麽做最大的可能,是她對薑婉瑩有極深的仇恨。


    若說隻是因為薑蓉月,穆君珩是不信的。


    探子所查到她們之間,除了薑蓉月這事有關聯之外,便是穆瑾昱曾經與這薑婉瑩有苟且。


    這讓他想起了,桑九黎看穆瑾昱的眼神。


    還有東城譙樓上,那一眼蒼涼。


    桑九黎究竟經曆了什麽,為何他查了這麽久,一點有用的線索都沒有?


    桑九黎神色微變,抱在胸前的手,緩緩鬆開,“這是我的事,沒有理由向王爺交代。”


    這珩王比她想象中,還要可怕。


    穆君珩麵上淡然,握著杯子的手卻漸漸收緊,“李府內宅搜到了李貴草菅人命的罪證,在場不少官員都親眼目睹,此案不日便將提交禦史台,你找薑沐陽,難道是想讓他銷毀罪證?”


    “你既然說薑沐陽為人正直,是個好官,那你,憑什麽認為,他會為了你,破例徇私?”穆君珩目光鎖緊了桑九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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