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局。


    配合做完筆錄後,天空下起了小雨,劇組那邊隻能請假。


    最近糟心事太多,白承夕隻覺得太陽穴脹痛無比。


    踏出警局大門,剛撐開傘,就發現牧河也站在門口。


    他沒帶傘,隻呆滯地望著灰蒙蒙的天空。


    白承夕走到他身邊,冷聲問道:“你當初也覺得我該死,所以才總是對我陰陽怪氣,對嗎?”


    牧河緩緩搖了搖頭:“我知道不是你的錯,我隻是一時無法接受,遷怒於你。”


    遷怒?


    當初她也是受害人,她還沒生氣呢,憑什麽要被遷怒?!


    就算沒有造成實質性的傷害,但唐啟貴就是有犯罪意圖,她憑什麽要姑息?!


    白承夕深吸一口氣,竭力保持著心平氣和:“能和我講講來龍去脈嗎?”


    牧河收迴視線,看她一眼,又垂下眼皮盯著自己的鞋尖:


    “我和我哥是同父異母的兄弟,我哥跟唐啟貴姓,我跟我媽姓。唐啟貴二婚娶了我媽,一開始他很正常,可自從我出生後,他就變了,變得不愛迴家,陰晴不定,還動不動家暴。由於我沒隨他的姓,他還經常對我拳腳相加,我不得不自學些武術防身。”


    白承夕心中微動,腦海中閃過一道人影,是那個在遙遠時空外的父親。


    原來眼前的這個少年人,和自己有著相似的經曆。


    白承夕一腔怒火瞬間啞了火,一口氣憋在胸口不上不下,哽得她唿吸不暢,一句話都接不上。


    牧河見她不語,也不介意,理了理思緒繼續說:


    “長此以往,我媽得了嚴重的抑鬱症,幾次想自我了斷,都被我及時阻止。”


    “我哥身體不好,我媽幾乎找不到工作,平時就靠我打一點零工賺錢,實在維持不下去,我就去找唐啟貴要。他心情好,會打發我一些錢,心情不好,就打罵我,說我們母子三人是拖油瓶。”


    他的聲音淡漠,仿佛在講別人的故事。


    “去年五月時,我即將高考,突然傳來消息,說唐啟貴被收押了,證據確鑿,鐵定坐牢,我心裏暢快,想著他也算惡有惡報。”


    “可緊接著,我媽病發,又一次自我了斷,我沒來得及阻止,我哥也跟著查出絕症,我的生活一團糟。”


    說到母親,他的聲音有些哽咽:


    “那個時候我是真的恨你,我想,如果你放過唐啟貴,是不是我媽媽就不會死了。”


    白承夕沉吟片刻:“我也是受害者。”


    牧河苦笑一聲:“對,後來我想通了,你也是受害者,我,我媽,我哥,都是受害者,真正造成這一切的人,其實是唐啟貴。但我哥不這麽想,他認為你是一個高高在上的明星,卻不願放過唐啟貴,害他父親坐牢,於是,他就記恨你,想報複你。”


    他抹了把臉上的雨水,鼻頭發紅:“我們一家子是你的仇人,所以不管你怎麽問我,我都不敢告訴你真相。我人窮誌短,明知道我們全家都欠你,還是忍不住接受你給我的好處,你後悔幫我嗎?”


    牧河的衣服被雨淋濕,瘦弱的身軀微微顫抖著。


    這一幕刺得她眼睛發痛,白承夕沉默良久。


    原來,這就是牧河所謂的“虧欠”。


    她好像看到曾經的自己,隻是牧河的處境比她更加艱難。


    她從包裏掏出一包紙巾遞過去:“你不是我的仇人,你隻是原生家庭的受害者。”


    牧河接過紙,抽出一張蓋住臉:“白老師,雖然你這個人說話很招打,但你是世界上為數不多對我好的人,隻是,我們家對你的虧欠,一輩子都還不清。而且,我哥命不久矣,可能等不到法律製裁的那天。”


    雨水落在紙巾上,很快將整張紙浸濕,為了避免他被憋死,白承夕伸手將紙從他臉上拿下來:“第一句話就沒必要說了。”


    她將紙團成一團,丟進旁邊的垃圾箱:“你今後打算怎麽辦?”


    “不知道,活著沒什麽意思,不如死了痛快,說實話,我挺羨慕我哥。”他的目光追隨著天上的陰雲,肩膀垮著,腰背佝著:“你說,生活什麽時候才能好起來?”


    白承夕被他問住了,生活什麽時候能變好?她真的不知道。


    她如今什麽都有了,很久沒體驗過苦難的滋味。


    但她並不是沒經曆過人生低穀。


    她想起以前的自己,媽媽去世,自己被打擊得神誌不清,工作上犯了大錯被開除。


    有好幾天,她就待在自己的小房子裏,無所事事。


    她不知道自己能幹什麽,也不知道活著的意義是什麽。


    可她不是內耗的性格,於是她快速調整好情緒,每天堅持學習,堅持以個體的身份去找業績。


    漸漸的,她對行業有了更深的認知,最終厚積薄發,在獵頭的牽線下,她重歸職場,一切重新踏入正軌。


    把自己的過往歸納總結一遍後,白承夕認真地看著牧河:


    “這是你的人生,我怎麽會知道?”


    “不過我也有過一團糟的時候,但我沒有放棄,我清楚自己要什麽,知道自己擅長什麽。於是,我每天做一點有意義的事,積累自身能量,當能量越積越多,多到足以擊碎這狗幣生活,我就一點點變得好起來了,所以你也可以試試。”


    說著,白承夕將傘塞給牧河:“牧河,不要囿於過去,也不要放棄,低穀過後一定會蒸蒸日上,噩夢的盡頭一定有美夢。”


    隻是,在低穀中的人,需要一點清醒,一點努力,一點毅力。


    去熬,熬到重見天光的那天。


    傘隔絕了雨幕,牧河收迴視線,怔愣地看著她。


    白承夕揉了揉他的頭,不再逗留,轉身離去。


    就在此時,腦海裏響起牛馬的聲音:“宿主,恭喜你,因果解除了。”


    白承夕腳步頓住:“我的因果難道是牧河?”


    牛馬:“應該是,你當初改變了劇情,讓他心有迷惘,剛才你跟他說的那番話,似乎點醒了他。”


    白承夕迴過頭,牧河還在原地。


    他舉著傘,身體站直了些,瘦瘦高高一條,仿佛一棵剛剛撐開樹冠的小樹苗,向蒼穹宣示著自己的存在。


    “還有,剛才在地下停車庫時,莊鳴的故事線也熄滅了。”牛馬補充道。


    “所以說,這個被小統曲解的故事,已經徹底結束了,對嗎?”


    牛馬久違地放起了彩帶:“對的,恭喜宿主,忙活了大半年,什麽任務都沒完成。”


    “……”白承夕捏了捏拳頭,陰惻惻道:“你能實體化嗎?你出來,我保證不揍你!”


    當然不能實體化,仗著宿主打不到自己,牛馬挺胸叉腰:“恭喜你,即將開啟新的任務線。”


    白承夕遲疑片刻:“什麽任務線?”


    總覺得這幫係統不是很靠譜,萬一又曲解故事怎麽辦?


    “等新的係統降臨就知道啦!”


    “你不跟著我了嗎?”


    “我是酸澀係統,既然酸澀故事是曲解產物,我當然不會再跟著你了,到時候會有符合故事基調的新係統來到你身邊。”


    “行吧。”


    牛馬局促地摳了摳電子手:“宿主,我要離開你了,你會想我嗎?”


    白承夕語重心長道:“會的,牛馬,到了新宿主那你好好幹,現在酸澀文沒什麽市場,你要珍惜工作機會,在工作中不斷提升自己,我很看好你。”


    牛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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