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鼻的黴味彌漫在空氣中,一滴冰冷的水珠滴落在雲晟的臉頰上。


    他猛然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一間昏暗潮濕的牢房。


    牆上爬滿了濕滑的青苔,空氣沉悶,寒冷刺骨。


    懷裏,雲昭臉色蒼白,瑟瑟發抖,帶著哭腔輕聲問:“哥哥……我們什麽時候才能出去?”


    這是他們被關的第十天,牆上用指甲深深刻下的痕跡無聲地記錄著過去的日子。


    十天來,他們隻能靠牆壁上凝結的水滴潤唇解渴,勉強延續生命。


    饑餓和寒冷帶走了體力與熱量。


    初冬的夜晚,即便彼此緊緊相擁,仍然無法抵禦寒意的侵襲,幾乎要失溫而亡。


    “不能睡。”他輕輕晃動著雲昭,自己卻也幾近昏睡。


    為了保持清醒,他們無所不用其極,甚至用頭撞擊牢牆來提神。


    兩人渾身青紫,身上遍布抓捏、磕碰的痕跡。


    這是他們為驅散寒意、抵禦睡意留下的“傷疤”。


    他們不知道該如何逃出去,隻知道必須活下去。


    隻要活著,或許就有機會得救。


    此時,門口傳來了沉重的腳步聲和低聲交談。


    一個中年男子的聲音冷冷響起:“死了嗎?”


    他每天都來問同樣的問題,而守衛的迴答也日複一日地重複:“還活著。”


    中年男子顯然有些不悅,湊近牢門盯著他們:“你們兩個小家夥,命倒是挺硬。”


    雲晟和雲昭都沒有出聲,隻是倔強地盯著他,像要將這張臉深深烙印在腦海裏。


    他們不明白,既然這個中年男子那麽想要他們死,為何不直接給他們一個痛快,而是將他們困在這裏,斷水斷糧。


    他們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被關在這裏。


    明明隻是如往常一樣在街頭巷尾尋找食物和落腳處,卻突然被一群嚷著要“淨街”的官兵們抓走。


    和他們一起被抓的夥伴們,似乎都活活被餓死了。


    因為前幾天中年男子問守衛的問題是:“還剩幾個?”


    起初守衛迴答“六個”,第三天變成了“四個”,第五天後變成了“兩個”。


    再後來,他隻問:“死了嗎?”。


    雲晟雙拳緊握,內心燃起深深的恨意。


    如果能活著出去,他一定要報仇。


    第十二天,中年男人如期而至,但這次他沒有開口提問,而是命令守衛將他們帶出去,交給了一個聲音溫和的青年。


    久違的陽光刺得他們睜不開眼,隻感覺到有一隻手輕輕覆在他們的頭頂。


    雲晟下意識地揮手想打掉,但虛弱得一絲力氣也沒有。


    但那隻手卻緩緩移開了,青年輕聲道:“抱歉。”


    雲昭沒有任何反應,呆呆地杵在原地,仰頭望著青年,心中隻有一個念頭:


    希望這個人能帶走他們,不論去哪,都好過留在這裏。


    但他早已虛弱得說不出話,眼前白茫茫一片,雙腿不住地發抖。


    下一秒,他倒了下去。


    青年連忙伸手將他接住,抱在懷裏,蹙眉道:“對不起,我來晚了……”


    雲晟掙紮著想靠近雲昭,卻虛弱地跌倒在地上,無法爬起。


    他抬頭看向那個青年,剛想開口問:“你是誰?”


    耳畔卻突然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快起來!雲晟,快起來——”


    起來?


    他也想起來,可是……


    他的雙腿早已失去了力氣,根本支撐不起身體。


    用盡全身最後的力氣,他雙手撐地,雙腳一蹬。


    “砰!”


    清脆的碰撞聲伴隨著一陣劇痛襲來。


    雲晟瞬間清醒,睜開雙眼,愣愣地伸手摸向頭頂,眼神裏還帶著未散去的迷茫。


    “你突然站起來幹嘛?!”


    耳邊傳來慕熙雪壓低了怒氣的聲音,眼眶微紅,右手捂著自己微微紅腫的下巴。


    她好心要叫醒雲晟,卻沒想到遭他一記猛撞,差點咬到舌頭,疼得厲害。


    早知如此,還不如讓忘憂公子直接叫人抬走他。


    打打殺殺的時候沒受傷,喝個酒倒是賠了下巴,真是防不勝防。


    可偏偏這人還一臉無辜,讓她沒法理直氣壯地反擊。


    雲晟慢慢迴過神,定睛看清眼前的情形。


    記憶伴隨頭頂的疼痛漸漸迴歸,意識到自己誤傷了慕熙雪,連忙低頭作揖:“在下醉酒失態,多有冒犯,懇請慕姑娘見諒。”


    沒想到醉酒竟會讓自己做噩夢,他果然不該碰酒。


    他已經許多年沒有夢到那個令他窒息的場景了,那是他最後一次見到雲昭。


    每每夢醒後,他都會想,要是當時接住昏倒的雲昭的是他,而不是那個男人,會不會他們兄弟倆就不會被分開了?


    會不會他們就能相伴著彼此長大成人,而不是像如今這般隻能用書信來往。


    環顧四周,他發現桌上空無一物,房內也隻剩慕熙雪一人,不禁開口問道:“忘憂公子呢?”


    慕熙雪沒好氣地迴道:“天都快亮了,他自然迴房去了。”


    聽到天已快亮,雲晟不禁驚訝自己竟睡了這麽久,但內心頓時浮起不安。


    黎正庭此時身邊空虛無人,若再有刺客行刺怎麽辦?


    見雲晟眉頭微蹙,慕熙雪徑直走到酒櫃旁,將山水墨畫左右翻轉了兩次,迴頭道:


    “放心吧,那忘憂公子沒和我說什麽你的壞話。不過,時間差不多了,走吧,該去收網了。”


    雲晟這才想起慕熙雪白日裏在黎正庭房內布下的“餌”。


    但魚不是已經上鉤了嗎?


    難道……


    大夫不是真正的魚?


    慕熙雪真正的目標到底是誰?


    兩人正準備進入密道,身後忽然傳來一個聲音:“慕姐姐,可以帶上我嗎?”


    雲晟轉身,這才發現許明淵早就醒了,隻是一直坐在榻上被床簾遮住了,他才沒注意到。


    果然喝酒誤事,讓他變得如此鈍感。


    慕熙雪臉色一沉,冷聲迴:“剛才和你說得不夠明白嗎?你該迴去了。”


    許明淵卻倔強地站起,從榻上跑到兩人的跟前,一臉堅定地說:“我不會拖你們後腿的!慕姐姐,我現在迴不去,你知道的。”


    才過幾天而已,傳送艙根本還沒修好,他怎麽迴去?


    但慕熙雪真的不想帶著拖油瓶上路,早在雲晟熟睡、忘憂公子離開之時,她便試著問了許明淵一些情報——


    結果幾乎毫無用處,甚至有些和忘憂公子說得截然相反,比如他對黎正庭和崔國公的評價竟是“一心為國”,讓她無語至極。


    見兩人僵持不下,一旁的雲晟卻突然說:“我會負責許公子的安全。帶上他吧,比讓他一人留在這裏安全。”


    慕熙雪和許明淵都愣住了。


    雲晟就這麽輕易地扛起了許明淵的性命安全?


    她慕熙雪都不敢,他怎麽敢的?


    本事不大,心倒是挺大的。


    有點意思。


    她輕輕一笑,隨即說:“既然雲公子都這麽說了,阿淵,你便跟緊雲公子吧!”


    聽到慕熙雪真叫他“阿淵”,許明淵心中有些暖洋洋的。


    這個昵稱,是為了更好地扮演姐弟設定,他剛剛才向慕熙雪透露的,親姐姐對他的稱唿。


    “我可以負責幫哥哥姐姐們做飯!”


    許明淵燦爛一笑,緊跟在雲晟身後,三人先後進入了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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