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一盞茶時間,夏宏文一行人便到了天仙樓。


    雲容一眼就瞧見了跑堂的小天,她揮手衝小天喊了一聲,小天迴頭看是她,連客人都不招唿,拔腿就往後廚跑。


    “這個小天倒是有意思,上次對竹鳴不冷不熱,這次又對雲容避猶不及。”


    夏宏文朗聲笑了起來,一臉調侃,


    “你們主仆二人是對他做了什麽?”


    雲容背著手,歎息一聲,“這是個悲傷的故事,不適合膳前講給夏公子聽。”


    夏宏文很自然道,“那就膳後洗耳恭聽。”


    雲容內心飄過嗬嗬。


    寧竹鳴垂著眸,想到小天剛才慌亂的神情,臉上不自覺掛起了笑,抬首對眾人道,“走吧,先去用膳。”


    很快,一行人到了雅間。


    他們到的時候,已有夥計在那布菜,見他們進來,又恭敬引他們落座,而後卻步退了出去。


    用膳期間,聽紅杏和綠菱的交談,雲容了解到采春樓現階段已暫停營業,每日起早摸黑勤加排練舞蹈,為了西夷使臣到來那日進宮獻舞。


    這不,趙姝飛心疼姑娘們連日練舞辛苦,今兒特意允了她們半日假。


    話題一轉到旺財身上,紅杏和綠菱瞬間紅了眼眶,又提到采春樓的姑娘們請了法師為旺財祈福超度。


    雲容聽了心中微潤,隨後勸慰道,


    “你們倒也不必難過,旺財說不定已經投胎轉世,現在生活正幸福呢。常言道,好人有好報,好犬也如此。”


    雲容知道她媽媽對旺財一定會很好,畢竟都已經將它當作女兒來養了。


    寧竹鳴聽完若有所思。


    往深處一想。


    雲容既然從旺財犬身中脫離出來變迴了雲容,那代表雲容身體的旺財也脫離出來了,隻是它去哪?


    聽雲容的意思,莫不是她知道旺財去了哪?


    紅杏聲音哽咽,眼淚簌簌而下,“雲容姑娘說得是,旺財來生一定會有一個好歸宿。”


    蕭昱取出帛帕,體貼地替她擦拭眼淚,紅杏見其他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當即羞紅了臉,別過了頭。


    目光撞到雲容,見她衝自己盈盈一笑,紅杏遲疑著說道,


    “雲容姑娘,我雖第一次見你,不知為何,卻有種似曾相識之感。”


    雲容眨眨眼,“大抵因為我們都是美人吧,美人之間總能互相吸引。”


    眾人聞言皆是一愣,隨即低聲笑了起來。


    寧竹鳴望了眼窗外,轉頭又朝雲容的方向看去,語調低緩,眸中水光瀲灩,“美人如花隔雲端,吾踏星河逐夢返。”


    蕭昱微微頷首,桌下的手覆住紅杏的手,紅杏抬起另一隻手掐了下他,他又抓住那隻作亂的手,紅杏咬了咬唇,麵皮發燙。


    綠菱心頭顫動,寧竹鳴看著她無端說了這句,是在暗示什麽麽?


    她靜了靜心,淺笑道,“寧公子不但武藝高強,文采亦是不凡,堪為當世俊傑。”


    寧竹鳴神情冷漠,淡淡迴了句,“過獎。”


    雲容一邊認真啃著醬豬肘,一邊分心吐槽:確實過獎,清醒哥這作詩的水平一般,至於俊傑麽?算他一個。


    思索間,忽而想到一句,食“食物”者為俊傑,這麽說來,她也是俊傑。


    哈哈,她可真棒!


    綠菱心念一轉,想到紅杏之前閑聊時所說,若是禦龍直勝了西夷便可求陛下恩典一事,莫名生出一絲期待。


    紅杏有蕭昱,那她呢?


    她和紅杏被譽為采春樓雙姝。


    論姿容才藝,她自是與紅杏不相上下。


    論膽識,她比紅杏更豁得出去。


    夏宏文眉目流轉,眼尾上挑,“今夜的風有點大。”


    吹得人,人心蕩漾。


    雲容接得順口,“風大點好,正可吹散世間煩惱。”


    “雲容姑娘這話說得極是。”


    綠菱嫣然一笑,提議道,


    “若是光吃菜倒是有些無趣,大家既然都提到風,要不我們以風為引,首尾賦詩一句,如何?”


    眾人附議,唯有雲容一臉菜色。


    吃飯就吃飯麽,為何還要傷腦筋?


    她雖背過不少詩,但要她作詩卻是不會。


    “這兒竹鳴年紀最長,就由竹鳴先起頭,後麵就順著座位依次來。”夏宏文轉頭看寧竹鳴。


    寧竹鳴點頭,思及如今之事,於是道,“風起雲湧遮天地,霧散月清見真顏。”


    夏宏文托著腮幫,輕描淡寫道,“顏如玉兮風為伴,月下花前共嬋娟。”


    雲容無意抬眸,視線恰好與他相碰一瞬,莫名從他眼神中看出一絲歡喜,隻是沒等雲容迴神,那目光已在綠菱身上。


    這小子不會喜歡綠菱吧?


    下一個輪到蕭昱,蕭昱還在苦思冥想中。


    綠菱聲音柔柔,帶著一絲若有似無的繾綣,“娟娟細雨風中傳,點點情愁夢裏牽。”


    說完她起身對眾人福了福身,


    “剛才忽然想到這句便忍不住說了,冒昧之處還望眾位見諒。”


    夏宏文拍了拍手。朗聲道,“綠菱姑娘好才學,豈有見怪之禮?”


    轉頭看了看,又問,“那下一句誰來接?”


    綠菱看身旁的雲容。


    雲容的警報瞬間拉響,她放下啃了一半的醬豬肘,立馬起身,對眾人道,


    “抱歉,並非有意打擾大家雅興。隻是人有三急,我剛吃多了也喝多了,如今要去茅廁方便下,各位請繼續,別管我。”


    話落,她腳底生風,匆匆離去。


    寧竹鳴的目光跟著雲容,直到她消失不見才收迴。


    他舉起茶杯抿了一口,生生壓住想笑的衝動。


    夏宏文哈哈笑了兩聲,“雲容姑娘既然有事,那我們就先繼續吧。依我之見,這下一句還得由蕭昱來接。”


    蕭昱點了點頭,“好,容我想想。”


    綠菱餘光拂過寧竹鳴,眉眼沉了沉。


    雲容從雅間出來後一身輕鬆,腦中冷不丁冒出一句詩:


    風聲鶴唳落荒逃,詩令突來心發毛。


    好押韻!


    原來她也這麽有才。


    她抬首往前走,快到樓梯口時,發現前麵一個雅間外聚集著不少人,議論聲此起彼伏。


    “這下可慘了,我聽說這玉如意是雷爺特意買來送給他表妹的。”


    “他表妹可是太子爺身邊的那位寵妾?”


    “正是。太子爺給他表妹升了位份,雷爺特地花一千兩買了這個玉如意當作賀禮呢。”


    “一千兩?這……這對李掌櫃來說可不是個小數目。”


    “還不是他兒子小天不爭氣,倒個酒都能將雷爺的玉如意給打碎了。”


    雲容聽到一千兩這三個字就條件反射性頭疼。


    閑事莫管。


    閑事莫管。


    閑事莫管。


    重要的事情念三遍,她快步略過,可沒走幾步,腳底又像生了根似的定住了。


    不管閑事,看看熱鬧總行吧。


    她心裏這樣想著,又折迴。


    雲容踮起腳尖往內瞧,隻見小天和李掌櫃跪在地上,旁邊是四分五裂的玉如意。


    雷俊指著小天的鼻子,瞪圓了眼眸,


    “少跟爺說什麽對不起的話,你們一句對不起,就能讓爺的玉如意完好無缺麽?


    “爺不想和你們廢話。你們要麽陪爺一個價值相當的玉如意。要麽按玉如意的原價一千兩來賠償。


    “爺這要求不過分吧?”


    李掌櫃額頭冷汗直冒,“雷爺這要求不過分。隻是這一千兩,小人就算砸鍋賣鐵也湊不齊啊。”


    雷俊漫不經心道,“湊不齊那是你自個兒的事。”


    “雷爺,小人願意賣身給您,從今往後給雷爺當牛做馬,能否求雷爺免了小人這一千兩?”小天說完,砰砰砰磕了三個響頭。


    雷俊輕嘲出聲,“瞧把你能耐的,你值一千兩??你要不去南風館掛個牌,看看你能不能賣一千兩?”


    圍觀的人中,有人嗤笑了起來。


    “就他這身板,一百兩都夠嗆。”


    “可不是麽?不自量力。”


    “雷爺,小女子倒覺得您這玉如意碎得好。”


    雲容從人群中穿出,對雷俊躬身道。


    她這話猶如平地起驚雷,眾人驚詫的目光一下聚焦到雲容身上。


    雷俊眯起了眸,“姑娘怕是來錯了地方,這兒可不是醫館。”


    這是拐著彎說她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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