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子說的什麽話?]


    [什麽色犬?這我可不認。]


    [狗狗我隻是有一丟丟男顏之癮。]


    雲容心裏想完,低首見自己正趴伏在寧竹鳴胸前,口水流在他衣襟處的細竹圖案上,犬臉驀地有些發燙,也難怪那小子誤會。


    這......確實不太妥當。


    雲容犬身一動正想跳下來,可寧竹鳴雙手箍緊了她,掙紮未果,她抬眸仔細看他,見他眉目微揚,麵色似有幾分憔悴,落下的目光卻極其專注,讓她有一種他眼中隻有她的錯覺。


    [不過,他今天這一身我好像沒見他穿過,挺襯他的。]


    寧竹鳴收了目光,轉眸看夏宏文,語氣淡淡,卻有微不可聞的輕笑溢出,


    “你說得甚對。我的確為了她。”


    “啊?!”被他突然的直白打了個措手不及,夏宏文當場愣住。


    “竹鳴,你是在逗我玩吧?”


    [當然在逗你玩了,誰讓你胡言亂語呢。]


    雲容心內搶答。


    寧竹鳴不置可否,遞給他一個‘愛信不信’的眼神。


    夏宏文哼了一聲,轉過頭不理他,側首望向旁邊的蕭昱,隻見蕭昱唇角上揚,迴首與紅杏對視幾眼,紅杏麵有緋色,垂眸淺笑,脈脈柔情在他們二人之間流淌。


    夏宏文捶了下胸口,“沒眼看!好歹顧忌下我這個孤家寡人啊。”


    蕭昱給他一記眼風,故作嫌棄道,“一邊去,別在這裏礙眼。”


    雲容探頭看向紅杏,見她羞紅著臉,一副小女兒家的神色,心中明了。


    趙姝飛複雜的目光在蕭昱和紅杏身上流轉片刻。


    隨後,她走到寧竹鳴麵前,掏出幾張銀票,說道,


    “寧公子,我將這兩日旺財賺的銀子分成了兩份,一份我就厚著臉皮留下了,這一份是給旺財的,還請寧公子代為保管,多替它買些吃食。”


    說完,她移目看向雲容,眸中似有隱隱水光閃動。


    寧竹鳴未接銀票,隻望著懷中的雲容,“吃食方麵就不勞趙姑娘費心。”


    默了下,輕聲對雲容道,“你來做主,可好?”


    雲容衝他點點頭,隨即轉視趙姝飛,叫喚了兩聲,用力搖了搖頭。


    [我表演的目的已達成,自然不能收銀子。]


    [更何況,我雖缺銀子,但相比而言,趙姐姐你們顯然更需要。]


    寧竹鳴眉眼微動,摸了摸雲容的頭,接著抬眸看趙姝飛,“趙姑娘,既然她拒絕了,那趙姑娘就自己留著吧。”


    趙姝飛抓著銀票的手一抖,心口澀澀的,眼中的波光有泛濫的趨勢,她慌忙轉身,抬掌按了按。


    寧竹鳴望了望外頭,淡聲道,“宏文,蕭昱,時候不早,我們該走了。”


    話落,他抱著雲容往門口走,夏宏文緊隨其後,蕭昱深深看了眼紅杏,轉身跟上。


    “如意。”


    “旺財。”


    “旺財。”


    聞見背後有輕柔的顫聲響起。


    雲容從寧竹鳴懷中躍了下來,見姑娘們依偎在一起,眼眶微紅,正含笑看著她,她晃了晃尾巴,抬爪做了一個揮手的動作。


    [後會有期。再見麵,我想你們都認不得我了,但我會記得你們。]


    出門後。


    寧竹鳴和夏宏文、蕭昱告別,抱著雲容縱身上馬。


    他雙腿輕碰了下青雲駒的腹部,單手抱住雲容,雲容四隻爪子緊抓住他胸前的衣服,生怕一不小心就摔了下去。


    察覺到她的緊張,寧竹鳴低頭說道,“別擔心,不會有事。”因為我舍不得。


    黑色夜風中,他的聲音微啞,帶著淡淡的倦意,然而每一字都清晰分明,像溫潤的玉石砸落在她的心上。


    [清醒哥,我該拿你怎麽辦呢?]


    雲容將所剩不多的理智築成堤壩,試圖抵擋那一陣陣澎湃的心潮。


    寧竹鳴微微發愣,未明白她話中之意。


    青雲駒在暗夜中飛馳,不一會兒就到了寧國公府。


    寧竹鳴抱著雲容剛走到雲中院的門口,寧一、寧二躬身行禮:“公子,您迴來了。”


    雲容探出腦袋,汪汪朝他們喚了幾聲。


    [好久不見。]


    寧一側首看了過來,用力揉了揉眼睛,又狠狠捏了下寧二,直到寧二痛唿一聲,他抹了把淚說道,


    “旺財,真的是你啊,太好了。嗚嗚,菩薩真的顯靈了,我今晚一定多給他老人家上柱香。”


    寧二也道:“旺財,你可算沒事,大夥都擔心你呢。”


    李德聽到動靜,小跑著出來,看到雲容時,唇角動了動,半晌才道,“旺財,公子終於找到你了。你知不知道公子他......”


    寧竹鳴冷眼一掃,李德的聲音倏然停了下來。


    雲容抬頭望向寧竹鳴,隻見那清風皓月的眉眼間盛滿了瀲灩的華光。


    她很快移開目光又一一掠視寧一、寧二和李德,心裏莫名有些難受,她本是無根浮萍在這異世踽踽獨行,終是緣起緣滅的南柯一夢。


    怎可貪戀這終將逝去的溫情?


    “公子,寧遠已在書房等候您多時。”李德抱拳近身說道。


    寧竹鳴嗯了一聲,拔步跨入門檻,將雲容放在她房間,“好好睡一覺,莫要多想。”


    雲容點了點頭。


    到了書房,寧遠欲上前稟告,寧竹鳴擺了擺手,寧遠止聲,阿九隨即出現在他們麵前。


    “公子,今夜在采春樓暗算旺財的是王少逸。”


    寧竹鳴在書案後坐下,神情淩厲,勾唇冷聲道,“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是,公子。”


    “等等,附帶上張景。至於寧子鳴,暫且饒過他。”


    “小的遵命。”


    話音剛落,隻聽窗欞顫動了一下,阿九隨即不見了身影。


    隨後,寧竹鳴吩咐寧三守在外麵,嚴禁任何人靠近,才對寧遠道,“說吧。”


    寧遠躬身抱拳道,


    “小的以柳公子仆從的身份,送米麵去浮雲山,也見到了忘塵師太。那忘塵師太起先對小的不理不睬,直到小的有意提起柳公子和雲容之間的事,她才時常找小的打聽雲容的近況。”


    話到這裏,寧遠餘光偷瞄了眼寧竹鳴,見他神色無波動才繼續道,


    “與她相熟後,她談起雲容之事如數家珍,她提到雲容經常替她抄佛經,所以一手正楷寫得極好,又提到雲容手巧,擅長打絡子。先前忘塵庵裏贈送香客的絡子幾乎都出自雲容之手。


    “隻是事情怪就怪在,去歲臘月初,雲容去浮雲山山腳一湖中打水,不慎跌入湖中,被路過的農婦救起,醒來後她說自己不記得之前的事了,既不會用正楷抄佛經,更別說打絡子。


    “不過對忘塵師太倒是一如既往的孝順,忘塵師太說也許忘記前塵也是善事一樁,她倒沒多想。”


    寧竹鳴聽完太陽穴直跳,問道,“忘塵庵可還有其他人,本公子是說陪雲容長大的可還有他人?”


    寧遠忖了一會,搖搖頭,“據小的打探,雲容從小和忘塵師太相依為命,並無他人。隻是眼下有數十名榮縣的災民安置在那。”


    寧竹鳴又道:“雲容可有入過學堂?”


    寧遠迴道:“未曾。雲容認識的字不多,多由忘塵師太所教,從小所看也均是佛經之類的書籍。”


    “下去吧。”寧竹鳴擺手,“雲容的事本公子不希望第三個人知道。”


    語音加重,暗含濃烈的警告之意。


    寧遠鄭重稱是,隨即抱拳後離開。


    寧竹鳴手肘撐在書案上,雙掌托額,閉上眼,腦海中的點滴逐漸串聯匯合在一起,浮現一個詭譎怪誕但又順理成章的猜測。


    她不是她。


    那她姓甚名誰,芳齡幾何,又來自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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