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厭殊卻不像陸辛戾那般能夠洞悉段聿晟的心思。


    那番話,他隻聽出了,段聿晟依舊不允他救陸辛戾,他的身邊更不留廢人。


    換句話說,就是你若敢救,武功盡廢之後,就必定將你趕出成影宮,絕不留情麵。


    還有一點是,想到這裏的時候,楚厭殊愣了愣。


    奇怪的是,主上好像並沒有因他膽大妄為的心悅他,而生氣?


    這是為什麽呢?


    楚厭殊疑惑不解的抬眸看向段聿晟,正好對上了後者恰好也在打量他的視線。


    楚厭殊心中一緊,瞳眸顫動,連忙垂了腦袋,磕磕巴巴的辯解道。


    “您是屬下的救命恩人,我既做了您的影衛,那便終身都是您的影衛。”


    “所以屬下對您恭敬有加,竭力為您排憂解難,更多的是下屬對主子的忠誠,屬下不敢真的對您懷有其他心思,陸大人之言,是真也不全為真。”


    陸辛戾眼神懷疑,眯起眼睛看向楚厭殊,他才不信呢。


    楚厭殊垂了眸子,他剛才說的話,自然不是真的。


    他已經喜歡到無可自拔的地步了,兩世都陷了進去,至今都未能放下。


    但明知那是不可能的,所以楚厭殊早已不對此懷有希冀。


    他隻是不想到最後,連忠誠二字都擔不起。


    “若您有需要,屬下甘願為您萬死不辭,所以到最後真的尋不到為陸大人解毒的法子,屬下仍願意出手相救。”


    楚厭殊在心裏麵思索,或許是因為段聿晟覺得,如今為時尚早,不一定就找不到解毒的法子吧?


    所以沒必要這般早的做決定。


    段聿晟聽到了楚厭殊這番為自己解釋的話語,他原本舒緩開來的眉頭再次擰緊。


    喜歡他是一件很難以啟齒的事情嗎?


    段聿晟語氣僵硬,十分不悅的說道。


    “你若要離開成影宮,那就按照成影宮的規矩,自行脫離,本座不插手,但我不允的事,你也休要揣測本座的心思。”


    楚厭殊聞聲,還想說什麽,可話到嘴邊,卻全都被堵了迴去,他眼底的紅還未散去,神色忐忑的仰頭看著段聿晟。


    段聿晟掀起眼皮,緩聲道。


    “念你事出有因,今夜忤逆本座之事,不予責罰你,好好收拾一番,天亮就準備趕路,起來吧。”


    楚厭殊垂了腦袋,跪坐在原地,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被人發現了心思,竟沒有因此被懲罰?


    自己那番漏洞百出的話,他不覺得段聿晟信了。


    聞言,楚厭殊愣愣的嗯了一聲。


    陸辛戾卻偷偷竊笑著,他身子虛軟,蹲了一會兒就沒力氣了,就一屁股坐在地上,結果想站起來卻是難了。


    還是楚厭殊走過來,將他扶了起來。


    段聿晟的目光無聲無息的掃過楚厭殊攙扶陸辛戾的胳膊的手。


    他總覺得,陸辛戾是在騙他,楚厭殊何曾待他如此親密過。


    說什麽楚厭殊心悅的人是他,這番話如今看來全然信不得,估計根本就是糊弄他的緩兵之計。


    段聿晟心氣鬱結的轉身離開,門外賀閻已經等候了許久。


    房間裏幾人的爭吵聲他自然聽了一清二楚,但全程賀閻的關注點隻在楚厭殊說的,可以保住陸辛戾性命的法子上。


    段聿晟看到賀閻在門外並不意外,他看了人一眼,默了片刻,撂了一句話。


    “如果你想救陸辛戾,亦或是好奇自己失去的那些記憶,就跟我來。”


    語畢,段聿晟理了理衣袖,轉身走到旁邊的房間推門而入。


    這邊屋子裏,陸辛戾坐在床榻上,氣鼓鼓的掐著腰,兇巴巴的將比他高了大半個頭楚厭殊罵了一頓。


    “以後那些不要命的話不許再說了!聽到沒?我不需要你來救!”


    楚厭殊愧然的垂著腦袋,表麵上答應了。


    “嗯。”


    陸辛戾胡亂把自己的頭發撥到腦後,持續輸出。


    “你自己的身體,你不愛惜,難不成旁人還能天天看著你不成?”


    楚厭殊乖乖點頭。


    “嗯。”


    陸辛戾實在太生氣了,胳膊橫在胸前,認真思索了一番道。


    “不就是喜歡段聿晟?我跟你講,他這個人就是臉皮薄,一句軟話都不肯說,其實心裏麵指不定怎麽高興呢。”


    楚厭殊繼續點頭。


    “嗯……嗯?”


    楚厭殊反應過來後,眸子驟縮,眼神躲閃不定。


    陸辛戾麵色有些白,他其實已經沒有什麽精神了,但他想說的話還沒說完,遲遲不肯去睡覺。


    “好了,迴去用涼水敷一下臉,你臉都腫起來了。”


    楚厭殊抬手碰了碰,有些疼。


    陸辛戾看了,麵露不忍。


    “段聿晟生起氣來,下手沒個輕重,讓他道歉估計也不可能。”


    楚厭殊不堪在意的搖了搖頭,表示沒事,再重的責罰他都受過了,又怎麽會在意這一巴掌?


    陸辛戾困的眼睛都閉上了,說了句先睡了,躺進被窩裏就沒聲了。


    楚厭殊出了房間,給人關上了門,轉身看向旁邊的那間屋子。


    他本以為今夜就能離開了,卻沒料到竟會發展到如今這般地步。


    在段聿晟的屋子裏,賀閻立在桌邊,垂首認真的聽著段聿晟講述。


    “兩年前你來到成影宮訓練,結識陸辛戾,你與他怎麽認識的本座不清楚,我所知道的,隻有陸辛戾突然頻繁的出入執劍閣。”


    “半年後,一次你休沐歸家,休沐日結束,你遲遲未歸,陸辛戾不經過我的允許,擅自下山尋你。”


    賀閻對段聿晟所講述的事沒有任何記憶,但若是仔細深想,他總是隱隱約約的感覺熟悉。


    “待到人未迴來,本座派執劍閣弟子前去尋找,卻發現陸辛戾同你昏迷在一處隱蔽的山洞裏,陸辛戾體內劇毒發作,性命垂危,而在你身上找到了被蛇噬咬的痕跡。”


    賀閻垂了眼睛,神色難辨。


    段聿晟隻是平鋪直敘,話語裏沒有任何過重的語氣點綴。


    “藥穀長老驗明,中蛇毒的人是你,可因蛇毒險些身死的人卻是陸辛戾。”


    賀閻身子顫了一下,眼底情緒黯然。


    “或許你不會知道,兩年前,陸辛戾的身體遠不似今日這般脆弱不堪,他一直在努力重塑丹田,修煉內功,這對壓製他體內的毒素,有極好的效果。”


    “但為了救你,所有的努力前功盡棄,甚至險些雙眼失明,如今落楓山莊這一遭,是第二次。”


    說完,段聿晟斂了眸子。


    賀閻心神大亂,霎時間頭疼欲裂,伸手摁住自己的腦袋。


    段聿晟瞥了人一眼,最後道。


    “蛇毒讓你高燒不退,那時你被送迴了家,毒解了之後,等你再迴到成影宮,陸辛戾也能下榻去找你的時候,卻發現,你把他忘的一幹二淨。”


    賀閻臉頰因為疼痛而猙獰著,他極力忍著疼痛,神色迷茫不解,問道。


    “那他為何不告訴我呢?”


    段聿晟半掀著眼皮,眸光未聚到實處,他迴憶著那時候所發生的事情。


    “若你忘記的那些記憶不重要,有說的必要嗎?若你忘記的那些記憶是重要的,陸辛戾又該如何開口?”


    段聿晟漠然的看著賀閻疼出了一頭的冷汗。


    “你認為,陸辛戾把你當什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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