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鳶嗜甜,主母較為嚴格,將飲食管的極為嚴苛。


    很多時候,師鳶想要吃糖很困難。


    就和白熠約定好,每次他來看她時都悄悄給她帶一些糖果子蜜餞之類的來。


    於是,白熠也遵守了這個承諾好幾年。


    難得天氣好,師鳶將蜜餞果子交到杏兒手中,邀請白熠在院子裏曬曬太陽。


    師鳶同白熠肩並肩踩著厚厚的積雪走在院子中,除開前幾天在祠堂裏受白熠他們一家相助之外,他們已有兩年未見了。


    兩年前,邊關蠻夷作亂,陛下派了白敘去平定戰亂。因為不舍妻兒,所以白將軍舉家都跟著去了邊關。


    到再見時,白熠儼然比她高了個個頭,臉也長得更加俊朗了,再看向他時需要仰視。


    隻是這個人除了身高和臉有些變化外,性格方麵完全和當年離開時一個模樣。


    師鳶將白熠引到院子中間的一個涼亭坐下,她的身體才剛好些,幾日沒有好好進食,讓她走幾步就發昏。


    “杏兒,吩咐廚房拿些茶點來,還要些花生酪。”師鳶對著杏兒吩咐道。


    杏兒行了個禮,就去辦事了。


    杏兒走後,白熠盯著師鳶看了很久,看得師鳶都有些不自在了。


    “我頭一次就想說,怎得才兩年不見,你就消瘦了如此多?”


    白熠眼中的憐惜之情快要順著語氣漫出來了。


    師鳶不止清減了許多,就連打扮也與以往不同了。


    從前他們相見,師鳶最愛穿的是一套粉紅色的小襦裙,頭上挽著貓耳似的兩個俏皮發髻。


    每次他來見她時,總是小跑著過來搶他給她帶的吃食。


    現在她穿著一身繡著白梅的素色衣衫,披著發髻,眼中因咳嗽總是含淚。


    衣服也因為消瘦,大了許多,套在身上,空空襯得她嬌弱無依。


    平白叫白熠的心揪著疼。


    “是啊,我們已經兩年沒見了。”


    可是現在的師鳶與少年白熠,是整整七年未見。


    上一世,在她那樣的情況下,白熠轉頭就娶了別的女人。


    雖然她相信,白熠是不會主動做出背叛她的事,他這樣做一定有他的苦衷。


    可是整整五年的怨懟,讓她對白熠無法完全放下心防,對他如同從前那樣笑顏相待。


    “你要多吃些,這樣消瘦下去身子會垮掉的。等過幾天我們家搬來,我就天天來監督你吃飯。”白熠自顧自地說著,暢想著和師鳶每日見麵的場景。


    “白熠,你若是有一天喜歡上了別的姑娘,一定要先告訴我。”


    師鳶沉默了許久,方才說出這句話。


    她現在雖然隻是十三四歲的身子,卻有著十八歲的心智。


    她害怕有一天白熠這樣美好的人會和上一世一樣,徹底消失在她的世界裏,所以倒不如一開始就說清楚。


    白熠聽她這麽說,眉頭緊湊,然後憤怒地靠近她。師鳶眼神躲閃,不敢看他。


    沒想到他隻是伸出手刮了刮師鳶的鼻子。


    “傻瓜,你怎麽會說這樣的話。伯父伯母都走了,我和硯寧就是你在世界上唯一的親人。我怎麽舍得拋下你。白熠要一輩子和阿鳶在一起。”


    白熠將兩隻手握拳,大拇指伸出來湊在一起,如同兩個親密無間的情人。


    他將手湊道師鳶麵前,動動他的右手拇指:“你看,這是我。”


    “這是你。”然後又動了動他的左手拇指。


    “我們永遠不分離。”


    師鳶看著白熠為了逗她開懷耍寶的樣子,上一世經曆的所有委屈全部傾瀉而出。


    眼淚如雨點,滴滴答答地落在手背上。


    “怎麽還哭了啊?”


    白熠被她嚇到,以為自己說了什麽話不合她的心意,手忙腳亂地給她擦淚。


    上一世,她被鎖在侯府那無人問津的荒僻小院中,唯一的願望就是挨到談婚論嫁的年齡。


    青梅竹馬又自小與自己定了親事的白熠一定會來娶她,帶著她離開這個魔窟。


    可是她苦苦盼著,苦苦等了一天又一天。


    卻在某一日聽說白將軍來與自己退婚,而轉頭就會對林景月的侄女下聘。


    那時她已經病入膏肓,白熠是她苦挨著這些日子的一束光。


    而當時,那曙光消失了,就像師鳶的生命一樣。


    木頭燃燒到最後的一點紅色的炭光,在一陣北風過境之後,驟然熄滅,隻剩下揚了漫天的灰。


    “無事。我隻是做了個夢,很害怕。”


    師鳶別過頭去,自己去擦剩餘的淚水。


    “什麽夢?”白熠問,他真的很好奇,究竟是什麽夢能讓師鳶耿耿於懷。


    師鳶看著他真摯的目光,思慮片刻。


    將前世的故事當作一場可怕的噩夢講出來,饑餓,恐懼,怕黑像是深深刻在師鳶靈魂深處的烙印一般,無法抹去。


    講完了所有故事,白熠沉默了許久。


    很難得地將臉色沉了下來,就連語氣也沉穩了幾分。


    “我怎麽能這樣呢。在阿鳶的夢裏,我簡直太壞了。”


    “我放任著阿鳶一個人在侯府受盡屈辱,我還與阿鳶退了婚,要娶別的女人,我真是壞到無可救藥!”白熠懊惱道。


    但隨即補充一句:“如果我知道阿鳶在某個地方受盡折磨,我一定會一腳踹開那個地方的大門,將所有欺辱阿鳶的人全部殺死!抱著阿鳶離開那個地方。”


    白熠語氣堅定,句句話不離她。


    對啊,他們這麽些年的交情,他怎麽會放任她在一個地方受難而落井下石放任不管呢。


    但前提是他得知道這些。


    思緒迴到這裏,師鳶忽然想到在祠堂時,白熠告訴她,他給她寫了許多的信,但他一封也沒迴。


    很可能前世,他也嚐試過聯係她,可是每每寄信來,卻又收不到任何迴複。


    白熠是個什麽都不能憋在心裏的人,定然會直接來侯府詢問原因,就像是當時在祠堂他問她為何沒有迴信一樣。


    而林景月和師衡不可能讓師鳶嫁出去,若是嫁出去,他們吃絕戶的事情就會敗露,到時他們一家就隻會淪為全天下的笑柄。


    他們唯一會做的,就是讓白熠對自己死心,與自己結成親家。


    想到這裏,師鳶深深吸了一口涼氣,想通了許多,也放下了對白熠的一些成見。


    她居然會蠢到去相信師衡和林景月會留她一條生路,太可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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