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麽一說,謝縈姝便想起了許多事,她讓他別殺朱景行、她讓他去救那些女孩子、她讓他去捉下毒的人—


    好像是這麽迴事兒,他嘴上說著是交易,但每次都做到了。


    “那麽先生—”謝縈姝笑問:“你如今,把蕭慕晟當做了什麽?”


    “我明白小姐的意思,剛開始和我說話時,他極容易暴怒,動不動就砸東西,拿人出氣,但我能感覺到他一直在克製,不知道是你的話提醒了他,亦或者他自己想要改變--”


    朱景行迴憶道:“漸漸地,他能聽進去一些勸解,他在改變,試著壓製心頭的仇恨和殘忍,試著不用殺戮去解決問題,自從那次救了你迴府之後,我感覺他仿似豁然開朗,一改以往極端的做法,把囚禁的學子都放了出來,好好地養在了府中,經常與他們交談,最大的轉變是,他能聽進去意見了,無論這意見是否合他的心意。僅憑這一點,在下就非常敬佩--”


    “那麽以後呢?你覺得他會成為怎樣的人?”


    “六皇子原本就天賦極高、心思極為縝密深沉,加上如今的善納百言,再待些時日,再有些曆練--”朱景行思慮了一下道:“他會是文韜武略的雄才--”


    “那他若有謀朝篡位的心呢?”謝縈姝突然覺得有些惶恐,朱景行仿似很看好蕭慕晟:“先生將怎麽辦?”


    朱景行愣了一下,想了想又道:“謝小姐,你明白的,六皇子本就雄才大略,以前心懷忿恨,所以手段極端殘酷。如果他學會體諒蒼生、護佑黎民的話,比誰都適合做皇帝--”


    朝中之事,他雖遊離在外,但每天聽蕭慕晟分析朝政、揣摩皇帝心思,加之幫著處理政事、出主意拿對策,對朝中之勢,心頭非常有譜。


    謝縈姝沉默了,她靠著窗戶閉上眼睛思考了起來。


    她不想他做皇帝,真的!


    不僅僅因為前世他是皇帝--


    四皇子的宴席開了頭,就沒完沒了,京中的幾個皇子你請今天、我請明天,熱鬧得很是不堪。


    第一個看不慣的就是黎言了,氣唿唿地上了個折子,從四皇子到十三皇子彈劾了遍,說他們身為皇子,卻行為不端、耽於享樂,愧對天顏。


    謝遠臻一看,其中沒有六皇子,難得地跟著附了個議,


    皇帝發了脾氣,把幾個兒子叫進宮裏罵了一頓,罰俸一年,並且全部滾迴府去麵壁思過,再交上一萬字的自省文。


    宴請蕭慕晟的那天,幾個人說起黎府的幾位小姐的時候,四皇子還動了那麽一點心思,覺得和黎府結個親應該是不錯的,拉攏黎言,便等於掌握住了話語權。


    現在看來,黎言這臭老頭就好比茅廁裏的石頭,又臭又硬,他便死了心。


    最可惡的是,謝遠臻原本和黎言是水火不容,卻在彈劾他這件事上一個鼻孔出息,往後他要是起點別的心思,這倆老家夥加一起,可就難對付了。


    眾皇子都挨了罵,偏偏蕭慕晟獨善其身,這便有些逗人恨了,還有不公平的是,大家一起被罰,皇後卻偏偏隻為九皇子求了情,說他年紀小,一定是幾個哥哥帶著他胡鬧的,皇帝便免除了他的處罰,隻讓他交一篇自省文。


    其他幾個人心頭不滿了,若論年齡,十三皇子才是最小的,怎麽就不放過他?不就是因為太子和九皇子是皇後生的嗎?就得到這麽明目張膽的偏愛。


    四皇子決定,讓皇帝和皇後好好瞧瞧,他們能養出個什麽樣的好兒子?


    蕭慕晟在謝遠臻到家的第二天就上門來,在書房中詳細地講述了這兩月京中的事情。


    謝遠臻恭喜他道:“殿下,您能得到皇帝的青睞,日後便有了保障。”


    蕭慕晟謙虛地一笑:“丞相知道的,我也不過是托了皇兄的福。”


    謝遠臻非常滿意他的迴答,道:“皇上的心思,就是看中了你和太子殿下之間的情誼,望殿下不要辜負了才是。”


    “那是自然--”蕭慕晟笑笑:“我的今天,都是皇兄給的,我還得依仗皇兄給明天呢。”


    謝遠臻點頭,卻又歎了口氣:“太子殿下他--,實在太過菩薩心腸了,誅殺貪官的時候,往往懸而不決、瞻前顧後,也不知道,南去這一趟,他到底能改變多少?”


    蕭慕晟自然知道,謝遠臻殺的,未必都是貪官,還有不服太子的人,太子是個軟心腸,肯定不答應。


    他皺皺眉,卻奉承道:“也好在有丞相你在他旁邊。”


    謝遠臻揉了揉眉心:“我不可能永遠陪在他左右--”


    壞人由他做了,黑鍋由他背了,太子卻依然沒有多大的長進。


    蕭慕晟明白謝遠臻的意思,笑笑:“丞相何必憂愁,往後還有我在--”


    謝遠臻方展顏一笑。


    走出了書房,蕭慕晟便看見了院子前的那抹身影,他上前問道:“都聽見了?”


    謝縈姝點頭:“嗯!我爹他的意思--”


    “你爹的意思是好人太子做,往後壞人都由我來當--”他啞然失笑:“這是想讓我人前人後都要做惡人的意思。”


    “你要怎麽辦?”她關心的是這個:“你會聽我爹的嗎?”


    蕭慕晟沒有迴答,看著她想了想道:“我想,你爹怕是不會給我這個機會--”


    “什麽意思?”她追問:“你覺得我爹會看穿你的偽裝?哈!我就說你演不了一輩子的戲!”


    “誰說爺在演戲了--”他嘴角帶上了嘲弄的意味:“爺不過是想做自己了,爺原本就是九五之尊!”


    “我爹他不會允許你有別的心思的--”她提醒他,但是心底卻有些發緊:“謝府,會阻擋你的。”


    蕭慕晟低頭看她,看出了她的緊張,


    他柔和地一笑:“往後的事情,往後再說,至少現在--”


    他低頭驀然靠了過來,帶過了一股屬於他的清新氣息:“我們還在合作不是?”


    謝縈姝愣了,被他的氣息包圍了,卻沒有往常的躲閃行為,她抬頭迎上他的目光:“我還有一件事要謝你--”


    “哦?”蕭慕晟很是意外,他很少能在她口中聽見“謝”字,心情很好地問:“謝我要娶你麽?”


    “嘖,正經些,你前世的穩重深沉都哪兒去了--”她推開了他,拉開了距離道:“謝你留下了未來的狀元郎和探花郎,還推薦他們進了戶部--”


    她想想,其實他也蠻厲害的,抓了人家囚禁了人家,還能讓人家心甘情願地為他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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