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飯過後,天氣異常猛烈,太陽高高懸掛,人們生活在火爐堆裏,簡直快爆炸了。風扇的檔次開至最大也起不了降暑降溫的作用,這時候人們是多麽渴望到江河湖海去洗一把臉,全身而入,遊個痛快。


    看吧,屋前魚塘上活蹦亂跳的魚兒,多羨慕它們。


    馮萬祥吃完飯,一趟就是一個半鍾。每天早上,馮萬祥五點鍾起床,張羅早市要賣的菜,挑了一擔又一擔,從無怨言。逢周末,女兒還可以幫他一手,減輕負擔,懂事的馮素晴實在是惹人心疼。通常到上午十點半,基本上籮筐裏麵的菜賣得所剩無幾,然後就可以收拾扁擔和籮筐迴家。賣菜是小成本生意,據馮萬祥闡述,按照這種情形發展下去,明年這個時候他就有能力做起一棟新房子。最關鍵的是素晴現在長大了,沒有自己獨立的一個房間,這樣對她學習不好,生活也不好。素晴什麽都不說,她從不挑剔這些不足的地方。最近幾天,有幾家店鋪都看上了馮萬祥的菜樣和菜色,於是就叫他到飯店商榷,如果感到滿意的話,他們就會和馮萬祥簽訂協議。說白了,這筆交易就是讓馮萬祥每天送幾斤菜到他們店去,收錢走人。事情就這麽個事情,情況就這麽個情況。馮萬祥從早上五點多開始敲鑼打鼓,到了中午肯定要補足睡眠,他是這個家的頂梁柱,他可絲毫不能倒下,一刻都不能。他也感覺到自己很累,午覺醒來之後,一看鍾表已經快下午三點了。他得馬上準備晚市賣的青菜、蘿卜、南瓜、芹菜、玉米、蘑菇、西紅柿、番薯。一忙又到了晚上七點多,八點迴家,吃個飯,洗個澡,估計也快到十點多,馬上又到睡覺的時間了。每一天馮萬祥都這樣過著,這種求生的方式,簡單乏味。馮萬祥琢磨著,什麽時候他厭煩了就不幹了,但是每每想到自己的乖巧女兒,他即刻打消了這種想法。


    林鐵生的到來,為他的平庸生活增添了幾分色彩。於是馮萬祥和店家談完生意之後,性子豪爽的他買了一隻雞和幾斤豬肉,再買兩瓶二鍋頭迴來。他挺高興的,有客人來。


    林鐵生覺得怪不好意思,是吧?不過,他們掐指一算也算是二十幾年的好友了,所以也沒什麽不好意思,可是林鐵生覺得心情忐忑,因為他不知道如何切入他此行的目的。


    還是馮萬祥猜出了他的心思,他說:“鐵生,無事不登三寶殿,是吧?雖然我這裏不是三寶殿。”


    “萬祥哥真會說話。”林鐵生應和說。


    “說吧,你這次來肯定是有什麽事情要告訴我的。”


    林鐵生反倒顯得期期艾艾,說:“我就是……看看你過得咋樣唄!”


    “鐵生,我們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你這樣倒讓我看不出你是誰了,沒事你是不會來我這的,是吧?你孩子多,也確實夠辛苦的。你真是有本事啊,五個孩子都上了大學,現在孩子們都有出息了,你也挨到頭了。”馮萬祥的絡腮胡子有酒香的味道,黑痣上的幾根胡須在飄動。


    “其實我來……”林鐵生剛說出話,被馮嫂海浪般的聲音覆蓋住了,她說:“萬祥呦,你看我們家的小狗不知道咋了,直吐白沫。”


    馮萬祥沒有注意到林鐵生說話,就往廚房跑過去。此刻馮嫂正在洗碗筷,一瞧地上打滾的小狗,馬上就判斷出來,小狗食物中毒了。於是他立即把小狗送到鎮上獸醫診所,這裏有一個再世華佗,隻不過他專門給禽獸看病。


    這樣一來,林鐵生說不了事了。馮萬祥這麽一去,他的中午覺成了幻影,等他迴到家已經三點有餘。林鐵生心裏想到,既然說不成就算了吧,這事得靠他和王惠英兩個人,所以林鐵生準備打道迴府。無奈,馮萬祥一家三口實在是太過熱情,非要把林鐵生留下住一晚。好說歹說,林鐵生來一次也不容易,隻好留下住一晚,既然留下住一晚,他索性就咬咬牙把事情給明說了。


    馮萬祥終於在晚上十點以後有了空餘時間。


    林鐵生把馮萬祥引到門外,生怕馮嫂和素晴聽到。他說:“萬祥哥,我……”


    馮萬祥說:“你說個事嘛,鬼鬼祟祟幹啥?”


    夏天的田蛙“呱呱”作響,據說越是到晚上,田蛙“呱呱”的聲音越強烈,這是田蛙求偶的表達方式。林鐵生以前從林健杭的生物書上看到這麽一個知識,他想起來,不免覺得心酸,仿佛鎮定自若說:“健杭他知道自己的身世了。”


    “啥?”馮萬祥嘴裏含住的一根卷煙掉在地上,“他……他……他咋知道的?”


    “我和惠英告訴他的。”


    “你們把二十年前的事都說出來了?”馮萬祥質疑問。


    “嗯,我和惠英現在都不知道該咋辦?所以尋你來了。”


    “我就說嘛,不是,鐵生,二十年前我們都說好這事誰都不許提,我對素晴也是一直隱瞞著,我就是擔心有一天她會想不開啊!”馮萬祥連歎了幾口氣,“那現在究竟是啥情況,真擔心健杭那小子喀!”


    林鐵生迴答說:“我和惠英發現健杭不對勁,他可能是恨我跟惠英隱瞞了這麽一個事實吧!我的兒子我最了解。”


    馮萬祥卷了一捆煙說:“啥都是隱瞞不住的,看來我也是時候跟素晴說她的身世了。”


    “萬祥哥,不能說,素晴還小,她不一定能接受,再說她馬上要麵臨高考,如果她知道了這麽一個令人無法接受的消息,她可能會葬送了學習的路途啊,她是個可塑之才,千萬千萬不能說啊!”


    “晴晴自小失去了雙親,她的性格我知道,從十三歲開始便獨立自主,做她媽媽所做的事情,她的堅強是有目共睹的。因為拖欠這個孩子太多了,我一直在用繁重的勞動贖罪啊!我不該隱瞞晴晴,我六十幾歲了,我一直放不下這個事情,每天都提心吊膽。”


    林鐵生點頭說:“我還不是跟你一樣。”


    馮萬祥迴過頭來問:“咋好端端的把二十年前的事給說出來了?”


    林鐵生搖搖頭:“這事說來話長,以後再說吧!現在最重要的是,當年健杭的母親把先天性心髒病遺傳給了孩子,當年不是說這兩個孩子到了一定年齡就會有症狀嗎?”


    “是啊,我也在愁這事,我真怕有一天,晴晴病下了,我就沒機會愛她了。”


    兩個老男人你一言我一語說著悄悄話,不遠處的馮素晴看到了這一幕,她覺得很有意思,想上前搭訕兩句,卻聽到林鐵生說:“健杭病了。”立刻,她三步並作兩步走至他們跟前問:“鐵生叔,我健杭哥還好嗎?咋他病了?”


    林鐵生立刻收迴惆悵的情緒說:“哦,沒事,就是感冒。”


    “他啥時候迴家?我去看看他。”


    “他沒那麽快迴家,放暑假吧!”


    馮萬祥說:“晴晴,我平時是咋教你的?大人說話小孩子不能插嘴。”


    馮素清給爸爸做了一個鬼臉,走開了。


    “你看,你忍心讓這麽一個活潑可愛的孩子承受那麽大的打擊嗎?”林鐵生問。


    “我必須得跟她說清楚我不是他爸爸,我……真的支持不住了,鐵生你知道這種痛苦。”


    林鐵生喉哽語塞。


    昏黃的燈光下,馮素晴發出一聲尖叫,跑出了家門。吳文麗看到素晴在亂撞奔跑,追了上去,林鐵生也趕了出去。馮萬祥哭喪著老臉說:“我對不住孩子喀!”一旁的馮嫂早已泣不成聲。林鐵生的心情像是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鹹樣樣有。


    終於吳文麗過來告訴馮萬祥說素晴沒事,現在在她家裏。那一晚,是個不眠之夜。


    ……


    在杜氏高層會議室內,李晨凱正在主持策劃天天百貨的決策方案。人人西裝革履,麵容肅穆。大家很重視這個決策案,如果轉型成功,那將有利於杜氏的生存發展。策劃部主管站起來,滔滔不絕地說自己的獨立見解;經營部主管也發表了經營意見……


    第一部分的議案通過了。現在決定人事安排,自然大家一致表決李晨凱出任“天天”的首席執行總裁。李晨凱推辭說自己能力不行,其實在他心裏早已有了合適的人選,隻是現在不在這裏,那個人就是彭文俊。現場陷入了僵局,李晨凱的推辭讓許多高層管理者如墮五裏霧中。


    門外突然傳來黃妙玉的聲音,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小徐帶著徐建華等人已經進來了。大家愕然,有人站起來說:“這裏不歡迎你,立刻叫保安進來。”


    小徐咋舌說:“嘖嘖,怎麽跟你的股東說話?沒有素質。”


    會議室內紛紛細語:“股東?徐氏集團什麽時候成我們的股東了?”


    徐建華在旁邊說:“你們不信,可以看看這份與天天百貨簽的合同。”徐建華把合同書扔到會議桌上,李晨凱不慌不忙拿起來看,果然無誤。他懊惱李炳年給他合同的時候沒有好好看。可是,徐氏怎麽會無端端成為“天天”的股東呢?而且股份占了30%。


    李晨凱立刻圓場說:“既然是股東,自然可以參加本次會議。妙玉,給徐股東加個座位。”


    小徐說:“不用了,你們辦事,我放心,好歹杜氏也是本縣最有實力的家私企業,你們繼續談吧!”小徐說完往外走,風風光光不帶走任何東西。


    李晨凱圓睜怒目,一氣之下把茶杯摔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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