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深的殘秋,讓每個人凍得直打哆嗦,仿佛冬天還沒到就像到了生命的最後關頭,讓人冷到無法唿吸。嚴寒難熬,仔細察覺,生命依然不朽。


    一大清早掃地的阿姨就忙開了。散落一地的黃葉積堆在校園小道,一遝葉子盡管落地了,卻會在不久的將來零落成泥,播散大地,來年春暖花開的季節,滋養萬物。包裹得嚴嚴實實的阿姨隻露出一對可愛的眼睛,毫無表情地把葉子掃到一個角落,熟練地把樹葉裝入垃圾袋,送上垃圾車。掃完這個地方,又得轉移陣地。這些清潔的阿姨每天重複著同樣的動作,習以為常,特別是在即將進入冬天的季節,仍然要堅持五點半起床,如果晚起了,就會掃不完昨晚被狂風肆虐的葉子,掃不完就意味著有損學校的形象,進一步說沒有完成工作就得卷鋪蓋走人。


    她們其實不為別的,隻為一點點的工錢,在窮人、沒有文化人眼中這是一份養家糊口的工作,可能在知識階層裏麵的人會認為做這樣的工作不值得,但現實就是這麽殘酷。如今一個人沒有文化,那他在社會上有立足紮穩之地嗎?沒文化真可怕。


    一個阿姨掃完了,去榕樹周圍掃,她猛地發現有個人癱軟在地上。天啊,那是我們可憐的晨凱啊!他?他怎麽會倒在地上?


    “小夥子,你幹啥子咧?……小夥子……小夥子……”好心的阿姨叫了幾句沒人應,急著忙開腔,“唉,你們過來呀,快呀!這裏有個人暈了。”


    同行的幾個阿姨扔下手中的掃帚和簸箕,趕忙過來。“這是咋迴事哩?”


    “唉,先不管了,先送去校醫室吧。”


    “我來背他。”


    你一言我一語,一大清早的,還真是慌了。


    此刻的校醫室還沒開門,幾個阿姨又被這個問題難倒了,她們絞盡腦汁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真是謝天謝地,昨晚陳醫生在校醫室加班,太晚了就在校醫室睡著了。他被一陣吵鬧聲驚醒,還以為發生什麽事了,他睜眼看看手表,又以為是遲到了。些許時間緩過來後,他才反應過來,原來昨晚在校醫室睡著了。


    他看見門口有幾個黑影晃來晃去,推開房門,把幾個慌亂的阿姨嚇壞了,“你們嘰裏呱啦幹嘛呢?”陳醫生還沒睡醒般問。


    “陳醫生,陳醫生,這裏有個學生昏了,怎麽叫都不醒。”略胖的阿姨把李晨凱背進房間。


    “呦,怎麽一大清早就有學生昏了?”陳醫生吃了一驚,趕忙顯出專業水平說:“把他平躺在床上,兩腿伸直,你們不要靠太近了。”


    陳醫生披了一件衣服,眼神淡定給李晨凱把脈。他一摸這個小夥子的手,拔涼拔涼的,以致陳醫生溫暖如火的手出於本能反應縮了迴來。他再觀察李晨凱身上的衣服,單薄絲縷,“他是在哪裏暈的?宿舍?”陳醫生問。


    發現他的阿姨蠕動舌頭交待發現李晨凱的過程。


    “他肯定是因為著涼了,所以才不省人事。”另一個阿姨果斷地說。


    陳醫生示意要她們安靜下來,再次把他的脈搏,“他太虛弱了。”


    “那怎麽辦?有什麽事嗎?”阿姨又問,就像關心自己的兒子一樣關心李晨凱。


    “給他打點滴就行了吧?”又一個阿姨說。


    “行了行了。你們那麽吵我怎麽給病人看病啊?”陳醫生生氣地說,他最討厭在他工作的時候吵得震天吼,七嘴八舌的場麵真的讓他心煩意亂。


    他接著說:“你們先出去吧,他沒事,我會聯係他的輔導員。”


    幾個好心的阿姨怏怏不樂走出去,臨走前不知道誰還說:“現在的醫生怎麽那麽沒有人情味哩?”


    在陳醫生的望聞問切之下,李晨凱輸上了幾瓶藥水。其實沒什麽大問題,就是身體有一點虛弱,再加上受寒了,就這麽簡單,用不著興師動眾,在陳醫生眼裏一切都是正常的。


    消息很快傳到班裏去了。一個從天而降的消息,讓他的哥們林健杭嚇了一跳,鄧婷婷是一陣心寒和疼惜。怎麽在榕樹下昏迷了一個晚上呢?


    他們趕到校醫室,這時候,蔡教授也匆匆忙忙過來了。昨晚蔡教授工作到淩晨兩點四十分,一通電話使他趕忙從宿舍趕過來。他一時心急自己的學生,衣服的扣子都搭錯了。


    “教授,早上好。”林健杭在校醫室門口與蔡教授相遇。


    “哦,你們也來了?”蔡教授問陳醫生:“陳醫生,李晨凱他現在什麽情況?”


    陳醫生把自己的診斷結果一一分析給在坐的每一個人聽。


    林健杭震驚:“怎?他昨晚不在宿舍?”


    “究竟怎麽了?”鄧婷婷快哭了。


    “沒事,著涼罷了,婷婷同學,你不用難過。”蔡教授安慰她。


    “差不多快上課了,你們去課室吧?”蔡教授說。


    “我……”林健杭想說留下來陪李晨凱,結果鄧婷婷眼明嘴快先說:“我留下來吧!”鄧婷婷的眼神在哀求。


    “好吧!”林健杭說。他明白鄧婷婷的心思,傻子都明白,也好,讓鄧婷婷陪李晨凱,讓他忘掉昨天的傷痛也好吧!林健杭約莫知道了一切的緣由。


    蔡教授說:“嗯,婷婷同學,你留下來照顧,健杭你負責寫他們兩人的請假條。”


    陳醫生一大早起來幫李晨凱看病,結果到現在還沒洗漱,他暫時離開了。


    現在隻有鄧婷婷守在房裏。她不可否認喜歡上他了,看著他憔悴的臉龐,漸漸瘦小的身體,她越看越心疼。其實她也明白杜小賢對他來說是一個很大的打擊,她恨杜小賢。她覺得,愛情不是這樣子的,杜小賢不應該就這樣放棄李晨凱,離開這個地方,留下李晨凱一個人。鄧婷婷想伸手去摸李晨凱,卻又不由自主地縮了迴來,她敏銳的心覺察到李晨凱現在誰都不想見,更不願意和任何人說話。如果此刻再碰觸他敏感的心,那是大錯特錯。但她確實是很想摸摸他的手,最起碼她想告訴他,這個世界還有人關心他,而那個最關心他的人就是她——鄧婷婷。


    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她流下了眼淚,她傻傻地望著李晨凱,忘了外麵的世界。


    “這位同學,你不用這樣守著你同學。”陳醫生迴來了。經過洗漱之後,他現在精神多了。


    “醫生,李晨凱他沒事吧?”鄧婷婷不放心地問。


    “沒事,就是虛弱,輸幾瓶藥水便沒事了。”陳醫生坐下來繼續說,“以後,不能讓你同學再這樣子了,身體會吃不消的。”


    “我會告訴他的。”鄧婷婷抹了淚滴。


    迷迷糊糊的李晨凱聽到有人在對話。他看見杜小賢在說話,他高興極了。他想起床抱住她,不再讓她離開。他越是努力,越是起不來,他心急了。怎麽起不來了?小賢,你不要走,不要走。他苦苦哀求,可是杜小賢還是緩慢地飄走在他的視野範圍。小賢,不要走,他發出痛苦淒慘的喊叫:“啊!”


    他睜開眼睛,原來是一場夢。“晨凱,你醒了?”


    陳醫生也過來問他感覺怎麽樣?


    他微微睜眼打量一下眼前這個女孩,他還真以為是杜小賢,可他還沒傻,他還認得清眼前的女孩是鄧婷婷。他移開視線看到另一對深沉的眼睛,是陳醫生,“我……我怎麽在這裏?”李晨凱問。


    “晨凱,你暈倒了,你知道嗎?”鄧婷婷著急說。


    陳醫生看看一滴一滴落下的藥液,鬆動了一下輸液的活塞,見李晨凱恢複了氣色,便安心了。“現在情況好轉了,要注意李晨凱的休息,不能和他說太多的話,他現在還是很虛弱的。”陳醫生囑咐完離開。


    “婷婷?你怎麽在這裏?小賢呢?”李晨凱虛弱地問。


    “晨凱,你別說話了,先休息,我去買點早餐給你。”鄧婷婷說著想起身。


    李晨凱抓住了鄧婷婷的手,他太傷心了,他太想傾訴了。鄧婷婷一下子呆了。


    她用另一隻手去摸抓得穩穩的手,深情地望著他,“怎麽了?先不要想其他,把身體養好,好嗎?”


    不,這不是杜小賢,她是鄧婷婷。他欲言又止,漸漸鬆開了手,點點頭說好。


    李晨凱被送進校醫室的消息,自然杜小賢是知道的。她昨天的舉措讓她一輩子都無法原諒自己,自責、後悔、傷感、難過、揪心她都一一嚐遍了。她又怎麽會過得好呢?


    天亮了,嚴芳玲還在熟睡中,黎燕麗和鄧婷婷老早起床去了課室晨讀。她收拾昨晚沒有整理好的行李,現在已經準備得七七八八了。她心力交瘁,很疲憊。


    就這樣結束了她和李晨凱的感情,她以後說什麽都不會喜歡上另一個男孩子了。她收拾了會,累了,躺下睡著了。睡夢中,她的心隱隱作痛,她輾轉反側睡得很不踏實。嚴芳玲的悄然離開她絲毫沒有察覺,隻是被一陣猛烈的敲門聲吵醒。手機又關機了,什麽都不知道,她打開門一看是她爸爸來了。


    “女兒,不是說我們今天啟程嗎?你怎麽還睡到那麽晚?”杜成山說。


    “爸?我沒啊,在整理而已。”


    “東西收拾好了沒?”


    “好了。”


    “那走吧!”


    杜小賢把行李搬上車,走在後排,“唏,女兒,你怎麽坐後排?”


    “爸爸,我想睡覺。”


    “還說沒睡晚。”


    杜小賢望著車窗外熟悉的一切,如今要告別了。這一別,就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迴來。她看著這一切,傷感卻已經沒有眼淚流。


    她戴上一副墨鏡,掏出手機,打開來,裏麵有五個未接電話,是林健杭打來的,還有十幾條信息。


    她先看信息。前麵兩條是何偉發來的,盡管詩意盎然盡訴表白之情,但她看到第一句就把它刪了。接下來有三條信息是一些朋友對她出國的祝福,她略看了一眼。有兩條是林健杭發的,她打開信箱一看:晨凱病了,現在在校醫室,你收到信息盡快迴電。接下來幾條信息都是一模一樣的字眼。最後幾條信息是鄧婷婷的:李晨凱病了,小賢你快過來看看他吧,他昏倒醒不過來。


    杜小賢還沒看完信息,跟杜成山說:“爸爸,我們迴去,我還有東西沒拿,快點掉頭。”


    “時間快來不及了。”


    “我不管,很重要的東西,快點啊!”杜小賢從來沒有用急切如焚的語氣對杜成山說過話。


    杜成山隻好調車迴去。


    杜小賢來到校醫室,結果隻有陳醫生在。


    “醫生,剛剛是不是有個叫李晨凱的同學在這裏?”


    “他剛剛走了,一個女孩子陪著他。”陳醫生對她說。


    杜小賢心急如焚,她連續打了幾通李晨凱的電話,都說用戶暫時無法接通。這一下,她整個人都快撕裂了。她打電話給林健杭,才明白過來李晨凱生病因她而起。可是晨凱,你現在在哪裏?她想肯定是迴宿舍了。她想追過去,杜成山又出現了。


    “女兒,沒時間了。”


    她是追過去好,還是跟著爸爸走好?我的蒼天,幫幫她吧,再不幫她,她就快把整個身心撕裂了。


    她站在校醫室的門口,望著一條長長的走廊,流下濃濃化不開的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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