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光,照地堂……”每天晚上王惠英唱著搖籃曲哄小珞妹進入夢鄉。


    “爸爸叫啥名字?”王惠英已經開始教小珞妹怎麽讀林健一的名字了。


    小珞妹口齒不清晰地答了兩個字,“耶……一……”


    王惠英笑得合不攏嘴,馬上糾正她說:“健一。”


    小珞妹露出嫩嫩的牙齒跟著學起來。


    自從小珞妹出世之後,照顧孩子便是王惠英生活的全部。正是她細心的照顧下,才培養出一個個青出於藍勝於藍的孩子。


    生活是美好的,盡管從前生活坎坷,亦會遇到煩心的事情,隻要盡量不往壞處想,吃飽了,睡足了,該幹的事情還得幹,不該幹的事情就別沾。其實不開心的事當作是屁一樣不小心放了就很好。現在,看著小生命健康成長,每天都過得有趣滿足,王惠英知足了。


    隻是每天照顧一個小孩子,沒有了其他活動,整天呆在不出七十平方米的教師宿舍裏,確實有時候也會無聊透頂。尤其是小珞妹不聽話的時候——不肯吃飯的時候,王惠英跟她說:“不吃飯就長不高,沒人會要你。”


    小珞妹尚不清楚這話是什麽意思,她隻是知道她受到委屈了,接著嚎啕大哭。小哭小鬧不要緊,大哭大鬧才是要命。


    特別是上課期間,林健一和張海芬都上課去了,小珞妹突然想爸媽大哭大鬧,這時候她根本不把身為奶奶的王惠英放在眼裏,發起脾氣來似乎要跟人決一死戰。


    王惠英使盡渾身解數安慰她都無濟於事。


    這天中午放學,張海芬下班迴到宿舍樓,開門一看,寶貝女兒哭得麵紅耳赤,淚水都哭幹了。“我的寶貝女兒咋了?媽媽親親。”張海芬問王惠英:“這是咋了?”


    “她不肯吃飯,我跟小珞妹說不吃飯就長不高,她就哭啊,沒完沒了,這小孩……”王惠英的語氣充分表現了她極為生氣。


    張海芬聽了,說:“你不要嚇她,小孩子不能嚇,真是的。”當下還是先把小珞妹的哭聲止住再說。張海芬心想:怎麽帶孩子的,我這當媽的容易嗎?十月懷胎,我容易嗎?想著想著眼簾模糊不清。


    王惠英為了哄小珞妹,中午還有兩個菜都來不急做。這時候林健一也迴來了。


    上了四節課的他忙壞了。不,應該是五節課,早讀那一節也算。班主任不容易擔當,本來教師工資就低得可憐,學校還老是給老師施壓——如果教不好,那麽隨時準備滾蛋走人。他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了教育事業上,而他換來的是一千多塊錢的工資。最近以來,為了教師評級一事,又和老不死的張越鬧出了矛盾。


    林健一早上吃了一碗粗麵騰躍著去上班,他想中午要好好犒勞一下自己,菜色不重要,但一定要吃飽。他隱約聽到辦公室女同事的對話說中午不吃飯,又要開始實行減肥計劃了。減肥?現在減肥成了女人的時尚用語了?胖得跟日本相撲選手一樣的女人說減肥,瘦得跟竹竿似的美女也跟著減肥,難道一定要瘦得跟非洲難民營中的皮包骨一樣才甘心,才美嗎?


    可是,他迴來的時候,不僅得餓著肚子,還要忍受饑餓弄清楚小珞妹哭泣的來龍去脈。完了,還得好好往婆媳之間的鏈條上添上潤滑油。眼睜睜看著,王惠英和張海芬之間的鐵鏽越來越多,他真擔心有一天這條鏈子卡住不動了。


    王惠英知道,主要是張海芬太愛自己的骨肉,所以她才小心翼翼地嗬護孩子。王惠英是女人,也是母親,她完全理解張海芬的感受和想法。愛子心切的心情她比任何人都強烈,她每個夜裏都會思念子女。比如說,每逢周末她都要和林健杭通電話。天冷了,擔心林健杭穿不暖;飯少了,擔心他吃不飽;日子久了,擔心他沒錢花。王惠英無時無刻不愛自己的孩子。


    明天周末,要是往常,王惠英會在星期五晚上去林鐵生看門的地方,可以說是給自己放假,也可以說給林鐵生放假。但是林鐵生現在遞交了辭職報告,以致王惠英想溜達都沒地方去。幹脆她也迴家一趟,反正也很久沒有迴家了。家裏其實有很多東西需要她打理,光是林鐵生一個老男人在家是不行的,必須得有一個女人站在身後默默地支持他。支持就說不上了,都老夫老妻了,最起碼她迴去可以幫林鐵生做飯洗衣,這才是最實際的。


    於是第二天上午,林鐵生開摩托車接她迴家。


    房子裝修後,王惠英還是頭一次看到這個家那麽漂亮,心裏樂開了花。


    吃過午飯,羅阿蘭來了。“惠英姐,你迴來了啊?又很久沒見到你了。”羅阿蘭右手抓了一把小白菜說。


    “阿蘭……”


    還沒等王惠英說完,羅阿蘭說:“我剛去了菜園,給你摘了點小白菜,要是不夠的話,你自己去摘。”


    “夠,我吃得了多少菜?”


    “你在縣城住了一段時間過後,又變年輕了。”羅阿蘭笑。


    “以前住山裏,麵色烏烏赤赤,喝了縣城的水白多了。”王惠英問羅阿蘭,“錦元呢?”


    “他?別說他了,香蕉都沒了,他去收拾,興許還有香蕉是沒有凍壞的。”


    “哎,難說,誰知道會突然來個猛烈的寒潮?”


    “可不是,我說寒潮來了,全部農作物也得死,駝背浪的柚子樹都被霜雪凍死了。”


    “香蕉今年沒收成,搞這些就是難。”王惠英感慨說,“聽說老劉的豬崽也凍死了一頭。”


    羅阿蘭很驚訝:“這我就不知道了,今年真是多災多難啊!”


    “呦,一見麵就跟你說這說那的,也忘了叫你進屋喝茶,暖暖身子。”王惠英對她說。


    羅阿蘭嘟囔:“不用了,不用了。我還要去看看錦元那有啥需要幫忙,你看他中午飯都沒吃,我還得把這飯給他送去,趁熱給他吃。”


    “好,那你去,你看我這裝修得怎麽樣?”王惠英想聽聽別人的意見。其實她就是想別人誇她家真漂亮。


    “靚,孩子們迴來了,準說靚。好,那我去去先。”羅阿蘭啟動腳步,時不時迴頭和王惠英聊。


    “好哩,你看,這裏住了些工人都亂成狗窩一樣。”


    “利哥帶來的工人沒有關係,我聽鐵生說這批工人還挺不錯,人人見了他都叫叔呢!”


    羅阿蘭要不是為了給張錦元送飯,肯定能和王惠英聊三五個小時,直到羅阿蘭走到屋子拐彎處還不忘問候說:“健一的女兒長大沒有?”


    “人還是宅小,矮妞一個。”王惠英跟隨著羅阿蘭的腳步走了過來迴答。


    王惠英目送完羅阿蘭,接著把林鐵生的衣服洗了。茶杯泛黃,林鐵生也沒有洗,王惠英嘴裏責罵說:“看這邋遢鬼,杯子也不洗,人家來喝茶都覺得惡心。”王惠英出生在農村,生長在農村,生活在農村,可她卻保持著潔身自好的生活作風,她也一直教導孩子,衣服可以舊點,但一定得幹淨整潔。


    忙碌了一下午,終於可以停下來休息,好好享受一下新屋所帶來的喜悅了。


    這時候劉芬玉來了。王惠英真像一顆糖,迴一次家,把鄰近屋子的蜜蜂和蝴蝶都招來了,而且一個個見到王惠英迴家心裏都甜滋滋的。是啊!這是她們姐妹的情感,從孩提時代一直拉話到現在的姐妹之情,三言兩語無法表露情深意切。


    雖然以前不住同一個地方,可一忙完活,不是你就是她去串串門坐一坐,喝喝茶,聊一聊,夜晚也是頻繁奔波於水、旱窩之間。看看現在,住在同一單元同一樓層的人,身為鄰居,有時候連人家姓什麽,家裏有幾口人都不知道。同在一處地方上班,半年以後才互相知道,原來他就住在我家隔壁,真是“有緣千裏來相會,無緣對麵不相逢”。


    熱情總得在農村才可以深刻體會到。


    劉芬玉也聊一些同樣瑣屑的話題。


    王惠英問她:“那個新老板叫小徐的咋樣?有沒有利哥好?”


    “有屁好。”劉芬玉甩著唾沫星子強烈地否定小徐,可是說話的聲音又降低了八度,“上次老劉的祖墳被鉤機刨了,他表麵上假惺惺討好老劉,實際上是想博得老劉的歡心,老劉要是不同意,那新路就沒法從公王河過去啊!”


    “現在的老板都很勢利,詭計多端的奸商。”王惠英評論說。


    “我大哥他不識趣,大利哥那麽好,還與他決裂,就為了幾個臭錢。”


    “是啊,他們以前稱兄道弟。金發哥他女兒要嫁的時候,利哥幫了多少忙?”


    “現在又說鬧矛盾了。”


    “咋?路開到林場了嗎?”


    “早到林場了,又說為了和隔壁鎮打通關係,把路都開到篤尾角去了,現在怕是到社子前了。”


    “都到那裏了?那以後要去隔壁鎮方便許多了。”


    “篤尾角到社子前一段路都是手工開的。”


    “真了不起。”


    劉芬玉接著說:“聽說明天又要出車了,還別說,那林場的木材真不錯,我聽我那‘屎肚鬼’(指林金添)說已經賺了一筆錢。”


    “誰負責開車啊?”


    “徐建華,他這人晚上老是去鬼混,三四點才迴來。”


    就在這時,黃大利領著一班工人迴來了,說:“惠英姐,真是不好意思,要借用你的屋子給工人住。”


    王惠英對他說:“利哥哪裏的話,我還沒謝你,多虧有你,這屋子才得以裝修。”


    劉芬玉插話說:“你看這屋子一經裝修多自在,是托了利哥的鴻福。”


    一批工人前腳剛進屋子,後腳緊接著幫忙砍柴準備今晚的夥食。王惠英和黃大利有說有笑,翻過頭來打量了一下這些幹苦活的工人,有男的,也有女的,還有帶著小孩的,他們都有濃濃的汗味。在一群工人的中間,李晨凱的身影讓王惠英怔住了。她腦子裏閃過的第一個概念是:怎麽來了一個俊俏的後生?他還以為是兒子林健杭。


    晨凱和義東聊天,沒發現這屋子的女主人迴來了。等晨凱發現的時候,義東才告訴他說這個人就是健杭的媽媽。


    晨凱過去問候:“阿姨,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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