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啟靈是她救下的孩子,但也是張家族長,他要做一件事需要考慮到那些會追隨他的張家人。


    張瑞潭,一場算計來的救命之恩,她甚至不能把當初救他的真相告訴他。


    張海杏和張海克終歸還是以族長為先的張家人。


    至於其他的張家人,那就更不可能了,她和他們之間說多了也就是這些年相處下來的友誼,在感情淡薄的張家,這點友誼或許根本就算不了什麽。


    她其實不喜歡把自己浸泡在水裏,那會讓她反複想起自己當初被淹死在水裏的經曆。


    但是在她最煩惱的時候,她還是會不由自主地遵循鮫人本性,在水裏把自己團成一團,像一顆碩大的魚球。


    銀色的魚球在水裏發著微光,然後被身穿背心和短褲的女孩給一把撈上岸。


    魚球被迫打開,蘇意被張海杏抓著手腕摁倒在地。


    “有什麽不開心的跟我說說唄!”


    “還好。”


    “你要是不說話我就去告訴族長你要跟那個瘦猴子私奔!”


    蘇意頗有一種被造謠的無力感,張海杏總是能輕而易舉地調動她的情緒。


    “我私奔也會帶著你一起走。”


    張海杏笑著單手抱著鮫人往自己屋子裏走,剛好和鋪好床的賢惠人夫張海克撞上,後者隻當自己什麽也沒看到,目不斜視地迴自己房間。


    簡潔到極致的統一裝修風格,是張家人的特色。


    蘇意被放在床上鋪開的大毛巾上,水珠順著身體下落,張海杏就抵在她上麵,麵對麵,眼對眼,說話時淺淺的唿吸落在對方的嘴唇上——她靠得太近了。


    “說吧,又想去哪兒玩?帶上我和我哥唄!”


    蘇意不自覺就學著張海杏的樣子超級小聲地說話,生怕隔壁其他張家人聽到。


    “不是玩,去幫個小忙。”


    “小忙?是幫忙送他走還是幫忙把你也一起送到人家家裏去?鮫人就要有鮫人的樣子,外麵那麽亂,你要是被別人發現了抓起來怎麽辦?族長也不一定救得了你。”


    論抬杠蘇意當然剛不過張海杏,所以她就著這個姿勢抱住了張海杏有力的細腰,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她。


    張海杏在心裏計數,堅持了十三秒,比上次的八秒進步了不少。


    “你一個人跑不行,要麽帶上我們,要麽你自己跟族長商量。要是族長同意你跟著野男人跑,那我們也不能說你什麽。”


    大半夜被拉起來主持大局的張啟靈一雙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著蘇意,明明她是一腔愛國熱血,卻也硬生生被他看涼了。


    其實她倒也不是心血來潮。


    新的國家早晚會建立,張家長生的秘密不可能一直守得住。與其坐以待斃成黑戶一家子,不如主動出擊,趁著對方最缺人手的時候來個雪中送炭,到時候張家落戶的事情那不是簡簡單單、手拿把掐!


    生長在新時代的蘇意總覺得沒有身份證是一件天要塌了的大事。


    而且,身份證和戶口還是很有用的,尤其是結婚什麽的!


    “你怎麽知道的?”


    張啟靈問的是,蘇意這樣一個足不出戶、吃飯都希望有人喂到嘴裏的人,怎麽會對當下的形勢這麽清楚。


    這些情報就連張家都是花了很長時間和很大代價才拿到手,然後才送到他這個族長手上的。


    麵對張啟靈的疑惑,蘇意張口就是她會算命,否則當初也不會隨隨便便在雪山上走走就撿了他和白瑪迴去。


    蘇意原本的打算是她先跟著小江去探探路,如果可行,她再把自己身邊的這十幾個張家人給擺到明麵上去,給他們弄一個明麵上的身份。


    至於長生,和她這樣的祥瑞長生種待久了自然會長壽一點。


    實在不行就推脫到汪家人身上,就說汪家人喪心病狂拿著張家人做實驗,然後把張家人搞成這個樣子後又不負責,還悄眯眯地在暗中偷窺每一個張家人。


    但凡解釋不通的、變態的、搞不定的事情,通通往汪家人身上放。


    隻要她甩鍋甩得比汪家人快,那汪家的背景就是她的了!


    哦,不對,是變成張家的背景,甚至可以張家人自己給自己做背景。


    距離長沙城徹底解放還有好幾年的時間,在長沙之後解放的城市——蘇意在自己的腦海裏徜徉了一圈,想出了台灣、西藏以及四川。


    第一個不是她能插手的,pass。


    第二個嘛,她不是害怕西藏那麽多奇奇怪怪的生物,就是覺得紅方現在的情況不適合往那麽遠的地方跑,先放一放。


    所以四川就成了蘇意的首選。


    而且,根據之前她從小江的隊伍裏聽到的消息,他們的小領導似乎就在四川策劃什麽,之前的情報也是送去了四川。


    “小江說的,他們想拉我們入夥。”


    二十世紀三四十年代的紅方,不是最缺人的時候,因為一直在缺人,尤其是有能有誌之士。


    小江是想拉蘇意入夥還是想拉所有人入夥,張啟靈還是分辨得出來的。


    隻是小江到底看上了蘇意的什麽,這一點讓張家人都很在意,這也是一直沒有放小江離開的原因。


    “說實話。”


    蘇意扭扭捏捏、磨磨唧唧、挨挨蹭蹭,她還沒想好怎麽編……不是,是怎麽說“實話”。


    打破此刻僵局的是小江,雙手都吊著、隻能用頭敲門的小江。


    “其實我們這次來長沙城就是專門來找蘇小姐的,希望蘇小姐可以和我們走一趟。”


    這下子連蘇意自己都震驚了。


    “你們——找我?”


    小江點了點頭,至於原因,他說他不知道,就算嚴刑逼供他也不知道。但是他們沒有壞心思,隻是希望蘇意可以跟著他去一趟四川。


    “去哪兒?”


    “四川。雖然現在還沒有徹底解放,但領兵駐守四川的劉委員是個熱愛百姓的好官。”


    言下之意,劉委員要麽是紅方的人,要麽是中立陣營。


    長沙到四川,直線距離都有差不多一千公裏,而且這時候還是土路居多,就算開車過去也要好幾天,嬌養慣了的鮫人可沒那個閑心和耐力……


    “什麽時候走?明天?要帶什麽禮物嗎?”


    興奮加激動,這是蘇意失憶以來情緒最高漲的一迴,被張海杏氣到的不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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