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之內,燭光搖曳,映照著齊王那焦急徘徊的身影,每一步都似乎踏著沉重的鼓點敲在自己的心上。


    而太子則靜坐一旁,眼神深邃如淵,陰沉之中藏著不為人知的算計,宛如夜空中最幽遠的星辰,令人難以窺探其內心所想。


    半晌,齊王終於按捺不住心中的焦躁,開口言道:“為今之計,唯有派人遠赴福州,趁福王還未動身,遊說福王麾下的五大將領,使他們明了,福王即便入京不死,也將難逃軟禁之命運。述職之後,皇帝斷不會再容福王重返福州,彼時,阜陽王手握福州軍政大權,勢必培植自己的勢力。阜陽王身為皇帝嫡子,福王之舊臣恐難逃清算之劫。唯有逼得他們反,迫使福王走上造反之路!”


    齊王說罷,他抓起桌上的茶杯,一飲而盡,仿佛借此壓下心中的洶湧波濤,接著又道:“然此計需一智勇雙全之人執行,既要避開阜陽王的耳目,又要能煽動福王手下大將,還得絕對可信。此等人物,我府上也沒有適合的人選啊殿下。”齊王絞盡腦汁,卻始終難覓合適人選。


    正當此時,一直沉默不語的太子,其聲如寒冰,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冷冷道:“何必如此繁瑣,皇叔,你即刻修書一封,致我涼州之人馬。命那十人出動,待福王離福州之時,便是其命喪黃泉之日,而後嫁禍於京都。消息務必封鎖,再赴福州,取阜陽王性命。阜陽王一死,福王之死訊隨之傳出,福州之軍,自將被迫起反。他人可用雁翎刀,我輩亦可。”


    太子之言,如驚雷炸響,齊王手中茶杯應聲而落,碎片四濺,映照出他滿臉的驚愕。太子之心,竟狠辣至此,片言之間,已決意犧牲至親。齊王欲再勸言,卻見太子眼神堅定,心意已決。齊王隻得強抑心中恐懼,提筆修書,以隱秘之法,速發涼州。


    而那所謂涼州人馬,乃太子秘密豢養之一千死士,個個身懷絕技,武藝超群。太子十年心血,傾注於此,昔日涼州牧城偷襲謝六之舉,便是出自他們之手。至於太子所言之十人,更是死士中之翹楚,手段陰狠,實力非凡。有以一敵百之勇士,有用毒如神之高手,有暗殺之術爐火純青之行家。十人之中,更有一智謀超群之首,領銜行動,無往不勝,無堅不摧。十人齊出,世間何事不可為,何人不可殺。


    太子府那邊,且暫按下不表。此刻的謝六,正沉浸在那墨香與筆韻交織的寧靜之中,一筆一劃地練著書法,仿佛世間紛擾皆與他無關。然而,寧靜終被打破,皇帝的一道急詔,如同春風中突起的驚雷,讓謝六不得不匆匆放下手中的狼毫,換上那身象征身份的侍衛服,腰間佩上那把隨他多年已經裂口了的苗刀,匆匆踏上進宮麵聖的路途。


    禦書房內,燭光搖曳,氣氛凝重。謝六行過禮後,便靜靜地站立一旁,等待著皇帝的旨意。皇帝的目光如炬,自上而下細細打量了謝六一番,眼中閃過一絲滿意之色,緩緩開口:“朕待你如何,謝六?”


    謝六聞言,心中一暖,高聲答道:“聖上待臣之恩,臣無法用言語描述,猶如再造之恩,臣願為陛下效死命,萬死不辭!”他的聲音堅定而誠摯,每一個字都仿佛是從心底深處迸發而出。


    皇帝閱人無數,自然能聽出謝六話中的真心。他微微一笑,不再試探,直接說道:“福王已經接了旨,不日便將歸來。此事你可知曉?”


    謝六恭敬地迴道:“此事已在京都傳得沸沸揚揚,臣自然知曉。”


    皇帝聞言,冷笑一聲:“哼,傳開了嗎?”


    說罷,他走到謝六麵前,單手拍著謝六的肩膀,語氣鄭重:“謝六,福王迴來這一路,定不會太平。朕已命人飛鴿傳書,讓福王在福安城等候。你,便是朕選中的接應之人。朕信得過你,朕要朕的七弟完好無損地迴來,一根頭發都不能少。你可做得到?”


    謝六聽後,心中湧起一股使命感,他作揖躬身,聲音堅定如鐵:“臣萬死不辭,定當護福王殿下周全!”


    皇帝聽後,滿意地點了點頭,走迴龍椅坐下,吩咐道:“拿進來吧。”


    門外太監聽命,兩個太監端著一個長長的木盒緩緩走進,走到謝六麵前輕輕打開。隻見盒中躺著一把刀鞘刀柄皆黝黑的苗刀。


    “這是朕命人用玄鐵精心打造的,完全按你現在用的這把刀的尺寸所製。”


    “據說刀身長有三尺八寸,刀柄有一尺二。朕準你殿前試刀,拔出來看看吧。”皇帝換了個舒服的姿勢,靠著龍椅,微笑著說道。


    謝六聞言,心中一陣激動,連忙謝過皇帝,雙手從木盒中取出苗刀,緩緩拔出。


    隻見那苗刀刀背薄厚適中,刀刃鋒利無比,刀身微微彎曲,與一般的苗刀截然不同。刀上有血槽,刀柄握把又長又直,十分貼合手心。整把刀寒光凜凜,透著一股不凡的氣息。在刀柄前端,並無護手,而刀刃末端,則用楷書刻著“含霜”二字,字跡遒勁有力。


    謝六看完,心中已知這是世間一等一的寶刀。他將刀一收,整把刀的刀鞘與刀柄融為一體,好似一根微微彎曲的長圓木一般,既美觀又實用。


    “此刀名為‘含霜’,是朕命天下第一煆刀師鬼穀先生親手所製。”皇帝看著謝六愛不釋手的樣子,對他的態度愈發滿意,“鬼穀先生一生隻煆過五把寶刀,每一把都是世間神兵,名揚江湖。而且鬼穀先生早在五年前便封爐不再鍛刀,多少江湖名流、豪門貴胄求到門前都未能如願。朕為請出鬼穀先生為你煆刀,可費了不少心思。”


    謝六一聽,心中震驚不已。他萬萬沒想到,皇帝竟然會如此看重自己,竟然讓天下第一的煆刀師鬼穀先生為自己煆刀。這份恩情,他真的不知該如何報答。當下,他直接單膝跪地,雙手將“含霜”舉過頭頂,聲音顫抖地說道:“聖上厚恩,臣無以為報!唯以手中刀,護陛下周全,斬不忠之人,死而後已!”


    皇帝端坐於龍椅之上,目光深邃而溫和,他輕輕抬手,示意麵前的謝六免禮。謝六此刻身負皇帝厚恩,心中雖有千言萬語,此刻卻隻能化作一抹堅定的眼神,靜靜聆聽著皇帝的囑咐。


    皇帝的聲音低沉而有力,“謝六,你此去福王府,定要謹言慎行。福王性情多疑,你需隨機應變,既要傳達朕的旨意,又要顧及他的顏麵。切記,和為貴,萬不可因一時衝動而壞了大事。”皇帝的話語中充滿了對謝六的信任與期待,也透露出對局勢的深深憂慮。


    謝六恭敬地領命,心中已將皇帝的話牢牢銘記。他退出大殿,出了皇宮,一匹寶馬已在宮外等候多時,那是皇帝特意為他準備的坐騎,毛色油亮,神駿異常。


    謝六騎上寶馬,一路疾馳,迴到了柿子巷的家中。他匆匆進門,換下了身上的侍衛服,穿上了一襲黑武士服,那黑袍如夜,鬥笠遮麵,隻露出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他走到廳堂之中,望著那柄已經有破口的苗刀,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情感。這柄刀曾伴隨他南征北戰,見證了無數風雨,但今日,他知道是時候將它換下了。他將舊刀掛到廳堂的牆上,在刀前擺桌,點上香,以示敬意。此刻,他卻要換上皇帝禦賜的寶刀——“含霜”。


    “含霜”,這名字便透著一股寒氣,刀刃如雪,寒光閃閃。謝六將寶刀橫負在腰後,他轉身走出家門,將院門一鎖,便上馬奔馳而去。


    馬蹄聲碎,塵土飛揚,謝六的身影漸漸消失在京都城的喧囂之中。他此去,是帶著皇帝的重托,是肩負著國家的安危,更是誓要完成這艱巨的使命,以報皇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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