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六一早離開尚書府,便直接出了京都城,一路向著南,沿著城南外的山路,一路上山,去到了滿是桃樹的金塔寺。


    今日,是謝六的生辰,也是謝六生母的忌日。


    謝六不知道父母死後被埋去了哪裏,或者說被丟去了哪裏。他想過很多種可能,但他都沒有辦法去印證,也沒辦法去尋找。二十年,短暫又漫長。


    清晰的記憶很短暫,曆經的苦難卻太漫長。


    他不知道父愛和母愛是什麽一種感覺,但在他每次快熬不住的時候,總是會忍不住的幻想。


    他總覺得至少,應該做些什麽。所以,自從有了“自由”後,謝六花光了所有的積蓄,在金塔寺的供台不起眼的角落,給自己的父母供了兩個牌位。


    在每年的忌日都過來祭拜,而尚書府給下來的賞賜也基本都用來打點了金塔寺的沙彌。


    謝六要求也不高,除了每年忌日的兩次誦經,平日也隻要求牌位的幹淨整潔,出手又大方,所以金塔寺的沙彌看見謝六都是一臉的慈悲,都笑著和他行佛禮打招唿。


    謝六在廟門口買了要用到的香茗,然後拜托了念經的大和尚去誦經吟唱,又在“大雄寶殿”捐了香油錢之後,便走出了金塔寺。


    他每年都來,但都不會待太久。因為他怕待得久了,他的刀,會變得太快。那樣,會太危險。


    現在的謝六,還用不了那麽快的刀。他得等,得讓刀等到該快的時候。


    說到刀,謝六的刀其實已經很快了。但到底有多快,謝六也不知道。


    因為從習武有成以來,所有死在謝六刀下的人都以為謝六的刀夠快了,快到死了的人都沒有一個可以撐到謝六用出第二刀的。


    而謝六身邊的人,包括柳楠,都以為自己知道謝六的刀有多快。


    但其實,隻有謝六清楚,連他自己都還沒見過自己全力的一刀,到底有多快。也隻有他自己清楚,他這全力的一刀,到底要等到什麽時候,才會拔出來。


    謝六的刀是怎麽練出來的呢?柳府上下都知道。


    七歲送到燕州柳家地牢,丟給了他一把菜刀,將他和其他一百九十九個來自各個柳家分家的“家生子”關在一起。


    九歲殺光同牢房的“同伴”,從地牢被接到燕州柳家莊園練習軍陣用的刀法,就是普普通通的上陣刀法,簡練、幹脆、有效的殺人刀法。


    十四歲學成出山,從此不停的跟著不同的“少主”出關殺敵攢戰功,不停的揮刀殺人、揮刀殺人,直到十六那年,成了真正的“人屠”。


    一刀又一刀,刀在謝六手裏,唯一的作用就是砍人,刀在謝六的手裏,也變得越來越快。謝六揮刀,從不猶豫,從不思考。


    所以,謝六的刀,是整個柳府上下最快的刀口,也是迄今為止,最快的刀。


    謝六七歲的時候就知道,是因為父親手裏沒有刀,所以母親難產的時候沒有人去救她;也是因為父親手裏沒有刀,所以被人活活打死卻沒有絲毫反抗之力。


    現在的謝六知道,自己的刀,已經夠快了,但是還不能展示出來。


    因為手裏的刀不是自己的,所以他知道,不能在這裏待太久,待太久了會忍不住,忍不住就會危險。


    謝六知道於軍中陷陣不算真正的危險,於江湖廝殺不算真正的危險。


    隻有不知道隱藏,將自己徹底暴露在陽光之下,才是真正的萬劫不複的危險。


    “唿~”一身黑衣勁裝的謝六,走出廟門,站在寺廟大門外的走廊上,雙手柱著圍欄,眺望著遠處隱隱約約的京都城,長長的出了一口氣。


    “謝公子?”就在這時,在婢女的攙扶下,剛從一輛奢華馬車上走下來的秦瀟冉看見了正在眺望的謝六,輕輕的發出了一聲唿喚。表情一臉的不可思議。


    “嗯?秦……秦姑娘?”謝六聽見唿喚,轉過身來,便看見了秦瀟冉正在眾人的護擁下正朝自己走過來。謝六也一臉訝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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