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玉還沒睡醒,朦朦朧朧中被黃麗折騰著換衣服,一直到被抱上了三輪車,被凉風一吹才清醒過來。


    “媽媽,媽媽,我們去哪裏呀?”明玉扒著黃麗的肩頭看向遠處,這路有點熟悉。


    “小叔明天結婚,我們迴家啊。”


    明月也醒了,睜著一雙大眼睛看著天空,也不哭也不鬧,看到姐姐湊過來親她,露出了天真無邪的笑容。


    明玉“吧唧”一口親在妹妹臉上,又用食指指腹戳了戳妹妹的臉,開心地對著明月說道:“妹妹,我們迴家就能見到明歡姐姐和明揚哥哥了,你高不高興呀?”


    明月看到姐姐笑也跟著露出笑容,一看就是明玉未來的忠實仆人。


    林母把明月交給黃麗,她抱了一會兒胳膊有點酸,路也陡,怕一個不小心把明月給摔了。


    林母看著明玉,和她說:“家裏還有明海和明河呢,你是姐姐,也要跟他們一起玩。”


    明玉不太想和他們一起玩,明海整天在地上打滾,流個大鼻涕,太髒了。


    至於明河,連話都不會說,和他能玩什麽?


    “奶奶,明海還小呢,他不願意和我們一起玩,等他長大了再和我們一起玩吧。”


    這個小機靈鬼,明明是她不願意和人一起玩,到她嘴裏卻變了個樣兒。


    一路說說笑笑,沒一會兒就到家門口了。


    “媽,你們迴來了。哎喲,快讓我抱抱明月,才一個多月沒見,我都快認不出來了。”田小紅把雙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才從黃麗手裏抱過孩子。


    “大伯娘,大伯娘,我也迴來了。”明玉在田小紅麵前蹦躂,一邊喊一邊露出大大的笑容。


    “哎呀,明玉也長高了,更好看了。”田小紅挺有孩子緣的,家裏小輩都喜歡她。


    明玉心滿意足的點點頭,咧著嘴笑個不停。


    一陣寒暄,幾人提著東西熱熱鬧鬧地迴家裏去。


    田小紅心挺細的,提前把林母房裏和黃麗房裏的地都掃過了,桌子也擦了,家裏的棉被和褥子也在太陽下曬過了,套個四件套就能用。


    黃麗覺得挺不好意思的,大嫂心細,每次迴來都是她提前把家裏收拾幹淨,幫她省了好多事。


    “謝謝大嫂,辛苦你了。”


    田小紅逗著明月,聞言“嗨”一聲:“順手的事,你放心我才把鑰匙給我,怎麽沒見你給別人。”


    正抱著明河從二叔家迴來的馬慧芳:……


    那二嫂是不放心我囉?


    想到她從前幹的那些破事兒,馬慧芳也有點不好意思。


    田小紅像才看到馬慧芳似的,抱著明月去看明河:“妹妹迴來了,明河,快看妹妹。”


    馬慧芳木著一張臉,一口氣就憋在心口,大嫂這人真是的,都不知道她到底是故意的還是無意的!


    田小紅趁馬慧芳沒注意的時候轉過頭對著黃麗擠擠眼,哦,原來是故意的!


    林母下車後就去了隔壁二叔家,就沒看到妯娌幾個的眉眼官司,不過她就算看到了,隻要不吵吵起來,她都當沒看見。


    孩子們都到隔壁玩去了,黃麗幾人也換了身衣服過去。


    今天主要是為了明天的正酒做準備,男人劈完柴後就沒事幹了,女人們就辛苦了,洗洗刷刷、切切剁剁,不但要把今天吃的準備好,還得把明天席上用的大菜準備好。


    黃麗帶著明月,騰不出手幹活,婦女們就安排她坐著嗑瓜子,這也是不成文的規矩。


    馬慧芳抱著明河坐到黃麗身邊,逗了一會兒明月,開口說:“二嫂,有人看到你早上在擺攤賣包子,真的啊?”


    黃麗奇怪地看她一眼,這不是早就告訴他們的嘛,怎麽了?


    馬慧芳撇撇嘴:“林二嫂那天去趕集迴來,就到處說你工作丟了,在賣包子,我和她吵了一架。”


    “賣包子這件事確實不假,但說我丟了工作這事就是造謠了!你別跟她們吵,犯不上。”黃麗一臉坦然地說道,她的目光堅定而自信,沒有一點兒丟臉的感覺。


    如今早已不再是三四十年前那個特殊時期了,現在時代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早已迎來了改革開放的浪潮。


    國家大力提倡並鼓勵人民通過自身的辛勤勞動來實現致富夢想,這是多麽令人振奮的事情啊!


    賣包子也是正兒八經的生意,是依靠自己雙手創造財富的途徑,哪裏就丟人了。


    “那……現在生意好做嗎?”馬慧芳若有所思看著黃麗,不想忽視她的任何變化。


    “現在隻要能吃苦,掙錢都能掙,隻是掙得多少而已。”黃麗看著她,試探著說:“你想做生意?”


    馬慧芳有點不好意思的點點頭,抱著明河的手都不由自主地收緊:“二嫂,我是有這個念頭。我帶著孩子在家裏待著,等著宏進寄錢迴來也不是個辦法。他出去這兩個月,一分錢也沒往家裏寄,我知道他在外地打工辛苦,可我在家裏幹等著也慌。”


    家裏還有借著貸款呢!能不慌嗎?


    老三那個人從小到大都不太靠譜,也不知道他在外地到底怎麽樣了。


    遠在羊城的林宏進莫名其妙的打了兩個噴嚏,他看了看天上明晃晃的太陽,忍不住罵了一句,這才五月就要熱死人了,這工地真不是人幹的!


    他又有些惆悵的看著遠方,心裏嘀咕:也不知道慧芳一個人在家帶孩子想沒想他,他來打工可受大罪了。


    林宏明幫著劈了柴就沒事幹了,有人拉他去打牌,他搖搖手拒絕了,這段時間手頭緊,還是算了吧!


    過年那會兒抹不開麵子打了兩場,輸了幾十塊錢,再添點就夠明玉的學費了,林宏明暗地裏心疼了好久。


    他抱著明月到處轉,明玉迴了老家就跟鳥兒出了籠子、魚兒遊進大海——自由自在得很,早就不知道跑哪兒玩兒去了。


    有明歡和明揚跟著,也不怕她丟了,最多就是弄得髒兮兮的,那也不妨事。


    “大哥。”林宏達正坐在牌桌邊看人玩牌,看到林宏明抱著明月過來,立馬就把嘴裏的煙給掐了。


    林宏達沒有伸手,他不愛抱這麽小的孩子,他都怕自己勁使大了把孩子給弄哭了。


    林宏達也問了包子攤的事,林宏明就一五一十的告訴了他,還告訴他自家要開小吃鋪子的事。


    林宏達習慣性地從耳朵上拿下煙,看到明月在這兒就沒有點燃,隻是含在嘴裏:“風險大嗎?你和弟妹挺辛苦的,需要幫忙嗎?”


    林宏明含笑拒絕了:“不用,我們請了人,其他的等營業之後再看。地裏的活怎麽樣?機器好用嗎?”


    林宏達嗬嗬笑著,把煙又別迴耳朵上:“挺好用的,油錢都掙迴來了。”


    林宏達兩口子今年種了十幾畝的地,還有三畝水田,就他們兩口子拚死拚活也幹不過來,農忙時林宏明還迴家幫了兩天忙。


    林宏明就提議讓他們買一個耕地機,平時翻自己家的土地,自家忙完了還可以收錢給別人家翻地。


    林宏達這個人雖說忠厚老實,但也不是個沒成算的,他讓林宏明帶著去縣城的農機所看了一天,終於決定出錢買翻地機。


    林宏達套種了五畝玉米和紅薯,三畝麥子,還有兩畝高粱,還有兩畝地在林宏明的建議下種了時令蔬菜。


    現在蔬菜已經陸續成熟了,每一次趕集都會用手推車把菜推去鎮上賣,生意還挺好的,他如今在村裏也算是能說得上話的人物了。


    “上次讓你去家裏坐坐,你也不去,媽還念叨著呢。”


    林宏達擺擺手:“我那不是忙嗎?再說你大嫂一個人在家裏也忙不過來,我得早點迴來幫幫她。”


    去鎮上賣了兩次菜,聽說他家在賣包子,他也沒去。


    一是二弟和弟妹都去上班了,他和老娘也沒什麽話可說;二是聽說弟妹家裏請了人幫忙帶孩子,他一個大男人去幹啥,惹人說閑話。


    家裏的日子慢慢好過起來了,兄弟幾個都有了自己的生活,連小堂弟都要結婚了,莫名就感覺自己開始老了。


    明歡帶著兩個小的去地裏摘樹莓了。


    五月上旬,土坎上的樹莓成熟的少,生的多,幾個小孩也不嫌山路難走,硬是是把林家周圍的土地都薅了一圈,摘了一把果子迴來。


    明海才三歲半,人小腿短跟不上,就來和林母告狀。


    “奶奶,嗝~姐姐~姐姐哥哥不帶我……”眼淚鼻涕糊了一臉,張著嘴巴嚎。


    林母感到腦袋疼,家裏小輩多了,整天不是這個吵就是那個鬧,斷不完的官司。


    她想給明海擦眼淚,但是實在是太髒了,下不去手。


    看了一圈,扯了明海自己的衣角擦了眼淚,哄他:“哥哥姐姐等會兒就迴來了,你別哭。”


    明海依然在崩潰大哭:“他們,他們不帶我,我跑不過他們。”


    林母不耐煩了:“誰讓你不多吃點,你長高了長大了不就能跟得上了嗎?好了,別哭了,等姐姐們迴來了我打她們啊。”


    明海抽抽噎噎地點頭:“你打他們啊,誰叫他們不跟我玩兒……”


    “好好好,去吧去吧。”林母把他哄好了,催他去玩。


    村子裏小孩多,像明海這麽大的也不少,都是讓他們漫山遍野的跑,隻要不去河邊、林子裏,都沒大人管。


    林二嫂挨著林母坐著,一群女人在擇菜。


    “大娘,聽說你們在擺攤賣包子啊?”林二嫂開口了,語氣裏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得意。


    林母看了她一眼,奇怪地問道:“怎麽了?你想吃?”


    林二嫂一噎,深吸一口氣繼續說道:“怎麽就擺攤了呢?黃妹的工作……”說一半留一半,惹人討厭。


    林母用更奇怪的眼神盯著她看,直把她看得心底發毛。


    “大娘,你看什麽呢?我臉上沾上泥巴了嗎?”她們手裏在擇菜,菜根上還帶著新鮮的泥土。


    林母歎口氣,語重心長的說道:“明成家的,”林二嫂男人叫林明成。


    “你也不要整天光看那些咿咿呀呀的戲,情情愛愛的電視劇,你也得看看新聞長長見識。領導人都說了,要用自己的雙手發家致富,要迎著改革開放的春風努力賺錢。我家賣包子是國家允許的,你不懂你就要學。”


    一番話說下來,林二嫂麵色漲紅,雙手緊握成拳,指節因用力而泛白,處於羞憤的邊緣。


    “好了好了,菜擇的差不多了,咱們拿去水井邊洗洗。”有人打圓場,把林二嫂和幾個婦人叫走了。


    “哼……”林母在心裏給自己點了個讚。


    跟我鬥,你還嫩了點!


    林母的戰鬥力本來就強,在鎮上賣包子和各種人打交道,再加上天天晚上陪著兒子兒媳看新聞聯播。


    如今她的戰鬥力爆表,一般人都討不到好。


    剩下的婦人洗過手後又開始刮土豆皮,一群人嘻嘻哈哈的,東拉西扯,說到好笑處還爆發出哄然大笑。


    明歡帶著明玉和明揚跑了一圈,把土坎上的樹莓摘完了,幾人坐在小路邊的石頭上歇息。


    “姐姐,我餓了,我們迴家吧。”明玉跑不動了,她沒吃早飯,迴家後又急著找他們玩,在車上啃的兩個餅子早就消耗掉了。


    “好,走。”明歡拉著明玉跑,三人一陣風兒似的從山坡上跑迴來。


    迴老家時媽媽買了好多吃的,明玉帶著哥哥姐姐進房門,屋裏桌上放著雞蛋糕、奶糖、方便麵和大餅子。


    林宏明怕她晚上餓,還帶了罐麥乳精迴來。


    明玉給哥哥姐姐分了雞蛋糕,又一人抓了把奶糖,指揮著姐姐去燒水。


    明揚看著手裏的雞蛋糕,又看著桌上的吃的,眼睛都笑成一條縫了。


    二嬸最好了,每次迴來都會買吃的給大家分,不像三嬸,都是藏在屋子裏偷偷吃。


    馬慧芳要聽到這話肯定會翻白眼:你爹媽又沒給我家倆孩子買吃的,我買了幹嘛要分給你們?


    等水開的空隙,明海迴來了,他身後還跟著林二嫂家的孫子林家軍。


    林家軍年齡大些,有個四五歲,他兩人經常一起玩。


    他用力推了推黃麗的房門,門開了。倆小子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裏看到了驚喜。


    林明海人小鬼大,他帶著林家軍偷偷摸摸地摸到黃麗屋裏,看到桌上的各種好吃的,頓時兩眼發光:好吃的好吃的,我來啦!


    還沒等他撲上去,斜刺裏竄出來兩個人。


    一人拿著棒子,一人捏著拳頭,像兩尊兇神攔在桌前。


    林家軍見勢不妙打算溜走,門邊又竄出來個人,把他們倆圍得結結實實的。


    明海看了哥哥姐姐兇巴巴的樣子,淚水頓時洶湧而下。


    完了完了,要挨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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