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幾個人送走之後,老楊跟我們小聲嘀咕,說是不知道出了什麽事,這幾天凡是有外地人來村裏,村幹部就立馬帶人去家裏詢問情況。


    老楊還問我們,是不是又要打仗了,政府查這麽嚴是怕有敵方派來的奸細刺探我們的機密?


    雲帆連忙說不打仗不打仗,全國最近都在搞嚴打,各地抓得都比較緊。他還說,近些年重大命案頻發,國家這是想借這波嚴打整治社會風氣。


    他說的頭頭是道,老楊還真信了。


    兩個人說著說著,老楊就提起了他的父親。


    老楊的父親是誌願軍,去了戰場沒能再迴來。他指著牆上那個大相框裏麵的照片說,那是他爹第一次照相,跟相片一起送迴家的還有他犧牲的消息,那張老相片上有五名戰士,他們都沒能迴家。


    提到父親,老楊傷心的落了淚,多喝了兩杯高粱酒,然後就醉的不省人事。


    我從屋裏出來,外麵的寒冷讓我的腦子一下子清醒了不少。抬頭仰望,天上的星星好像伸手就能摘到。


    “以前都是你自己來,我真沒想到這世上還有你不敢去的地方。”


    雲帆也出來了,他伸手把屋簷下的一截冰錐撅了下來,然後手欠的拿它戳我的臉。


    我沒有迴話,抬起手對著星空抓了一把,假裝把星星握在手心藏進自己的小口袋。


    睡覺之前,我站在那個相框前看了很久。


    那天晚上我的夢裏沒有怪物,夢裏有人在唱歌。開始是一個人,低聲清唱,後來越來越多人跟著唱,歌聲也越來越洪亮,越來越激昂。


    我覺得我不再是一個人,我想起來我早就不再是一個人。


    老楊妻子記得我們說要買人參的事,早上吃飯的時候,她說村裏有幾個人經常上山挖草藥,他們手裏可能有人參。


    吃過飯後,老楊妻子帶我去到了那幾戶人家裏。人參是有,但跟我的預期有很大的差距。


    轉了一圈也沒有能讓我滿意的,老楊妻子就告訴我,還要再往裏走,有個叫營山村的村子,村裏有個叫順子的人,那是她侄子,平時也經常上山采藥。


    我們一路走一路打聽,找到那個叫營山村的地方後再找人打聽這個順子。說來也巧,我們進村遇到的第一個人就是順子的堂哥。


    這位堂哥叫栓子,我倒是很想問問他們家是不是還有一位叫柱子。


    聽說我們要找順子買藥,栓子主動提出要幫我們帶路。


    買藥之前需要找個住的地方,栓子表示他們家有兩間空房子可以住人,我們也沒有拒絕,跟著他先迴了他家。


    栓子的妻子熱情招待小斯他們,我讓栓子帶著我和雲帆去順子家。


    這個栓子不僅機靈還話多,從他家到我們的目的地步行十幾分鍾,就這會兒工夫,他把順子家的大概情況全跟我們說了。


    栓子還說順子這兩天接了單生意,恐怕這一兩天就要帶著遊客進山了。他還一個勁的感慨,順子有本事,哪像他,隻能在這附近山林裏瞎轉悠。


    栓子說什麽,我們就聽什麽,至於他心裏有什麽想法,那就不是我們的事了。


    我們去的時候,順子家正好有客人。他的客人見到我們一愣,跟著我一起來的雲帆見到他的客人也是一愣。


    栓子幫我們說明了來意,順子很抱歉的告訴我,他手裏現在並沒有品相好的人參,我要是想要的話,得等一段時間才行。


    我還沒說話,坐在炕頭上的王胖子一拍大腿說道:“正好我們打算進山,要不你們跟著我們一起進山,咱們現挖!”


    他旁邊的吳邪一個勁的給他使眼色,他卻置若罔聞,“咱們什麽關係呀,那可是過命的交情,這點兒小忙還是要幫的!”


    我當然聽出了他的話外音,我把雲帆往前一推,“救命之恩,無以為報,你就替我以身相許了吧。”


    雲帆一把抓住了我的手,一臉不樂意的說道:“哥,為啥一群糙老爺們兒的恩讓我去報,漂亮妹妹的恩就輪不到我了!”


    我也很無奈,“那種好事也沒輪到過我呀,大概,可能,是我不配吧。”


    雲帆嗬嗬笑了兩聲:“我看是我不配吧。”


    我拍了拍雲帆的肩,又把脖子上的吊牌取下來給他戴上,囑咐他:“跟好我的大恩人,我等你。”


    我不打算在這裏久留,叫上栓子告辭離開,出門的時候想起來還有事,於是迴頭對雲帆說:“你就不用跟我迴去了,我一會兒讓小斯把你的背包給你拿過來。”


    迴到住處,巫驍還問我,怎麽不見他帆哥了。我神神秘秘的告訴他,你帆哥去做大事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帶著巫陽跟著栓子上山了。我真的是去找人參的,順便再采集一些其他東西。


    路上遇到吳邪他們,胖子先是朝我擠眉弄眼,見我一直盯著他笑,完全不明所以的他想湊過來跟我說話,不過被雲帆強行阻止了。


    人參沒有找到,其他東西倒是都集齊了,我們下山迴了村裏,他們繼續往山的深處走去。


    巫陽一步三迴頭的看越來越遠的雲帆,他問我,就這麽把他帆哥丟給那群人真的沒事嗎?


    “別人會不會有事很難說,但他絕對不會有事。你要知道,他不當尚雲閣的門麵隻有一個原因。”


    巫陽好奇的問道:“什麽原因?”


    “他已經被我同化了,又懶得裝,所以看上去太不穩重,讓他當門麵的話會拉低尚雲閣的檔次,還會讓客戶對其他一本正經的成員難以適應。”


    巫陽還真信了我的胡謅。


    當天晚上,暖暖來了,她翻牆進來的時候沒驚動這家的主人,而栓子家的狗早就被我麻暈了,要醒也得等到五個小時之後了。


    下山迴來的路上,我故意裝作崴了腳,這樣不出門在屋裏悶個三五十天也能說得過去。


    我把小兔子需要的針劑交給了巫陽,暖暖隻需要戴著皮質麵具敷衍隨時會追上來的家夥,而照顧他們的工作我交給了小斯。


    今天下午,小斯按我的囑咐從栓子隔壁家買了兩隻剛出爐的燒雞,我把它們裹好,跟從老楊家打來的一小壺高粱酒一起裝進了背包。


    趁著夜色,背起行囊,我獨自一人上路了。


    深夜山林裏是一點兒都不安靜,山風都能吹出哨聲來。我打著手電走在其中,自然而然的就想起了小時候的一些事。


    有一次被罰挨打之後,我鬧情緒,但又沒人會哄我。心情不好的我從關禁閉的小黑屋裏逃出來,頂風冒雪就往外跑,那速度快的,後麵的大人都險些追不上我。


    我是連滾帶爬再跳崖,我一心想去一個總是在召喚我靠近的地方。不過最終沒能逃過族長的追擊,我被拎了迴去。


    一群大人圍著我,瞧我已經渾身是傷,感覺再打真的不太合適,於是有人提議這頓罰先記著,等我傷好了再打。


    我臉上劃了好幾道,額頭上還磕了個核桃大小的血洞。我倔強的不肯讓任何人靠近我,大有一副我非要流血流死自己的意思。


    最後還是族長出手,他按著我的頭把我臉上的血擦幹淨,然後又在傷口上撒了止血的藥粉。那手法很嫻熟,也很兇殘。


    難得他當時有興趣跟我說兩句話,他問我幹嘛要發了瘋的往雪地裏跑,難不成是真不知道冰天雪地能凍死人?


    我說那裏有人在唿喚我,我從小就感覺那裏有人在等我。


    聽了我的話後,他那張時刻保持淡漠的臉上出現了裂痕。


    我後來也想過,或許我當時保守住了這個秘密,我們大家的結局可能都會變得有些不一樣。


    當然了,我也隻是事後想想而已。如果重來一次,在那個風雪交加的夜裏,我還是會把那個困擾了我許久的秘密告訴我最信任的人。


    我信任他這個族長,信任每一個張家人。


    曾經有人承諾過要帶我迴家,我等來了他們,是他把我帶離了無盡的黑暗與孤獨,是他把我帶迴了人間,帶迴了家。


    我覺得,這樣的他和他們就應該被我信任。


    隻是……


    唉,奈何這人太死心眼,關鍵時刻說兩句假話就能哄住我,可他偏偏選擇沉默不語。


    找不到牽掛的我選擇出秘境入凡塵,和各式各樣的人接觸交往,去親身體驗人世間的酸甜苦辣鹹。


    再見我時,老頭子說,你在紅塵俗世裏滾了三滾,沾染了煙火氣,也養出了人氣。


    我當即就迴了他一個白眼。


    要是放在以前,我做這種大不敬的動作,他總是要打我一頓才肯罷休。


    那時他隻是抬了抬手,然後歎了一口氣,不住的說自己老了,老了。


    就因為他流露出的那一絲絲的脆弱,我明知道他在算計我,我還是點頭應下了他的請求。


    最後的最後,我說我想見見族長,他緩緩搖著頭說不行,說這不合規矩。


    張家有條鮮為人知的規矩,我不能進入張家族人的安葬之地。跟我是男是女無關,跟我這個人有關。


    我聽到這個規矩時的第一反應是,我是不是天賦異稟,靠近他們就能讓他們集體起屍?


    事實證明,我更辟邪。


    所以時至今日,我依然不懂他們為什麽要防著我探望他們的老祖宗。


    不能達成心願,我起身要走,老頭子難得八卦的問我,我對族長到底是一種什麽樣的感情?


    我低頭想了很久才告訴他,族長的身份和他做過的事情讓我在他身上找到了某個人的影子。


    老頭子問我,是不是你的父親。我說不是,我告訴他,我父親絕對不會做傷害我的事情,因為他不舍得,他會心疼。


    聽了我的話,他隻是意味深長的笑著點了點頭。我覺得他不讚成我的觀點,但他也不準備揭穿這層假象。


    那是我最後一次見老頭子,我再見到雲海的時候,他哭著告訴我,爺爺不在了。


    我不覺得有什麽好悲傷的,他放不下的我都答應接手了,他還有什麽好牽掛的。再說了,我也沒打算去見他跟他們的列祖列宗。


    想到老頭子,自然而然就想到了接任族長之位的張小哥。


    當初我決定離開張家之前還特意去看過他,時隔多年再見麵,可謂是物是人非呀。


    想想張小哥現在的情況,我覺得老頭子肯定很不滿意,自己的親孫子被我帶的丟了張家人的使命感,明明答應要照顧好張家族長,結果族長成了光杆司令。


    我不去見他,我要是去看他,他一定會掀了棺材蓋跳出來罵我。


    就這麽胡亂想著以前的事,天光慢慢放亮了。我沒有要停下來歇歇腳的打算,我是靠兩條腿走,當然比不上馬的四個蹄子走起來快,所以我得抓緊點兒。


    走著走著起了風,眺望遠處的天際,看樣子是要變天了。變天我也不能迴去呀,繼續走吧。


    頂風冒雪走了許久,終於走到了那個廢棄的補給站。我在裏麵躲避暴風雪,一直等到雪變小了才整理行裝再出發。


    手裏的羅盤不僅告訴了我張小哥他們的大概方位,我還知道他們待在一個地方暫時沒有再趕路。


    就這麽走著走著,雪徹底的停了,太陽的光從雲層的縫隙中透過來撒在皚皚白雪之上,那景色很值得拍張照留念。


    不過我沒帶著相機,拍照的事情就算了吧。


    走著走著,我發現了一匹摔死的馬。我翻了翻散落在旁邊的東西,意外獲得了一些食物。至於槍,被我砸碎了,跟子彈一起丟懸崖下麵去了。


    爬上一個坡,雪地裏出現了馬蹄印。我跟著馬蹄印走了一段距離後在一個斜坡處發現了攀爬的痕跡。


    我拿出望遠鏡追著馬蹄印一路看過去,看到遠處的山坡上停著一行人。可能是感應到了什麽,隊伍裏的兩個人同時迴頭。


    不管他們看到看不到,我還是揮了揮手臂跟他們打了個招唿。


    【胖子:哎,你白哥他朝我笑呢!


    雲帆:嗬嗬,她不久前還衝著三個胖子笑過。


    前三位受害者:媽呀,鬼呀!


    雲帆:我早就說過,在各種意義的“不做人”這件事上,我白哥從來沒有讓人失望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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