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小哥沒理我,他迴頭繼續處理屍體,不一會兒他就把沒了頭的屍王給大卸八塊了。


    我想問問他是不是經常幹這種事,不過考慮到他不會理我,我也就沒有浪費力氣問出口。


    做好這些後他才腳步踉蹌的走到我身邊,一個沒撐住也坐在了地上。我看著他直笑,他看著我,似乎沒有要說話的打算。


    那顆頭又搖晃起來,我抬起腿壓在上麵,正準備去拿東西,餘光瞥見一把匕首朝我刺來。


    我全身緊繃側身閃躲,刀尖在距我半尺的地方停了下來,隨後刀尖調轉方向,張小哥把匕首的刀柄伸了過來。


    要不是知道是他,我剛才就不是躲了。


    我接過匕首把它丟在一旁,轉頭一看,張小哥在盯著我的手看。


    要不是時間和地點不對,我倒是想和他皮一下,可惜我現在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沒想到吧,想當年我可是尚雲閣外勤隊的主力咳咳咳……”胸口的憋悶疼痛感讓我懷疑自己的肋骨被捶斷了,我喘了兩口氣,“我估計是有人在它身上又加了什麽手腳,嘶~~”


    脖頸上突然刺痛一下,我抬手去抓,但因為沒有控製好力度,咬我的東西被我抓碎了,血水裏能看到碎肉模樣的東西。


    我把手湊到鼻子前聞了聞,除了屍王血水的腥臭味,還有某種蛇血的腥味。


    張小哥盯著我的那隻手,我把手遞給他,他聞了聞,立馬皺起了眉頭。


    我給他解釋:“是一種寄生蛇,應該隻有一條,這東西分泌出來的毒液對寄主身體裏的毒素有強化作用。”


    我又摸了摸被咬的地方,隻覺得很苦惱:“完蛋了,蛇牙留在血管裏了。我一會兒要是做什麽反常的事情,你千萬別激動,你也別拿刀砍我,我就是出現幻覺而已。哦,對了,我包裏還有個急救包,你自己拿出來把傷處理一下吧。”


    聽不到他的反應,我以為他傷重昏迷了,趕忙抬頭查看,人還醒著,還在盯著我的手看。


    我背過手去掏包裏的急救包,好聲好氣的勸道:“你還在流血,得盡快把傷收拾了。”


    “不用。”


    我被他氣笑了,“不用呀,那好哇,正好我這裏要用血,你的血與其白流了,不如送給我好了,也省得我自己放血了!”


    他還真把往下滴血的手伸了進去,氣得我差點兒張嘴咬他一口。


    既然他不客氣,那我還跟他客氣啥!


    我打開藏針器用它來接著血,不多時,剩下的毒針上麵就裹滿了鮮紅的血液。


    看著差不多了,我抓住他的手使勁掐了幾下。我感覺到他往後撤手的力量,不過我沒有馬上放開,直到他手背上那道傷口不再流血,我才放開他。


    我用羅盤一側伸出的尖刺紮了一下自己手背上的血管,躁動的盒子很快就恢複了平靜。我看了一眼另半個羅盤,上麵飛快旋轉的指針也停了下來。


    將藏針器一端連接發射器,另一端連接羅盤。固定好了之後,一個順時針旋轉,一個逆時針旋轉,擰了百十下,手一撒開,發射器和羅盤同時飛速旋轉起來。發射器尾端緩緩打開,一股細弱的白煙徐徐冒了出來。


    “血蟞誘捕器,”我給張小哥解釋道:“名字我起的,很貼切吧。這個藥器太糙了,所以要用毒針跟血,換成雲帆那個用一個就行了。”


    “你的手在抖。”


    “你不是一樣也在流血。”


    “你整個人都在抖。”


    “我左手很穩呀。”我還強調:“這是蛇毒的問題,不是我的問題。”


    他的視線移開了,估計是不想和我廢話。


    我很不習慣,於是主動認錯,“我錯了,我是在抖,我挺疼的,胸口疼,被那家夥砸了好幾拳,還沒緩過來呢。”


    他盯著我手裏的裝置眼睛都不眨一下,要是不了解他的人,一定會以為他還在生我的氣。實際情況卻是,他當我是個屁!


    胸口的憋悶感愈加嚴重,我有點兒喘不過氣來,並且很想咳嗽。隻是被我鬆開壓製的頭一下一下晃著,顯然是裏麵的東西要出來了。


    我隻能硬憋著,我必須穩住左手確保不出任何意外。


    沒等太久,頭顱頸部的切口處有一團東西鑽了出來。那是一隻拇指蓋大小的屍蟞,它通體是豔麗的血紅色,在地上轉圈爬了一會兒,它展開翅飛了起來。


    在它追逐著青煙鑽入發射器的瞬間,我迅速取下羅盤、止住旋轉的發射器並封上蓋子、撤去藏針器、將發射器另一端也封住口。我將完成密封的發射器湊在耳邊晃了晃,裏麵傳出細微的咯咯咯聲。


    把發射器放進腰包,我拿起藏針器打開,從裏麵隻倒出一根三公分左右長的針,這根針看起來和繡花針差不多。它通體透明,足以證明它的純淨度有多高。


    我把它放置在右手護腕裏,再把匕首、藏針器,以及我的羅盤全都收進腰包,然後我對著自己的胸口重重來了兩拳。


    一陣猛咳之後,我吐出了一口有些發黑的血。血吐了出來,我感覺唿吸也通暢了,就連胸口的疼痛感也減輕了。


    我起身去撿折疊鏟和手電,“上去的路被埋了,我不太想挖地道,這裏還有其他路能上去嗎?”


    “之前那個老頭子說的樹妖應該就是祭祀台那邊的九頭蛇柏,從那裏爬樹就能上去。”


    樹妖的故事我知道,不久前吳邪給我講過。


    “那還等什麽,趕緊走吧。”我把折疊鏟掛在背包上,指著地上的頭問他:“這玩意兒還要不要帶上?要我說還是別帶了,讓他們看到了,他們還得問你怎麽做到的,你又不跟人家解釋,到時候大家多尷尬呀。”


    張小哥盯著那顆血淋淋的頭看著,最後還是拎了起來。他傷得是真不輕,往起站的時候身體搖晃的厲害,我當然不能袖手旁觀,趕緊上去扶一把。


    瞧他自己走實在艱難,我抓住他的手腕把他的胳膊搭在了我的肩上。


    “你換那隻手拎著它,把刀給我,我可不想一轉頭就和它四目相對。”


    張小哥很配合的把刀給了我,然後把那顆頭換了換手。


    我的狀態在慢慢好轉,他卻沒有變好的跡象。他一如既往的不言語,但他的唿吸卻愈發粗重,每次往下跳的時候落地都很不穩。


    再一次往深坑下跳的時候,我甩出兩根線做了一個緩衝,免得加劇他的內外傷。


    手電燈光晃動,他的視線一直沒有離開那根細細的線。等我收迴來後,他也沒有問什麽。


    又見過兩次之後,他連看都不看了。我不知道他是想起來這是什麽了,還是對這東西沒了探究的興趣。


    在一個三岔路口選擇左拐還是右拐的時候,我的餘光瞥到他身上的青色紋身似乎還在。選好路後我才轉頭看了一眼他的紋身,隻是消退了一些而已。


    我之前一直刻意保持距離的手往他腰側一貼,他本能的繃緊了肌肉。


    我剛開始扶他的時候就用手扶過他的腰,他也是同樣的反應,我以為是他不習慣,所以把手移開了。


    現在看來是我的手太涼了,至少對於一個高燒的人來說太涼了。


    就算發現他在發燒也沒辦法,我手裏又沒有退燒的藥。沒辦法,現在能做的就是盡快迴地麵,再不濟也要先找到王胖子,他那裏應該還有藥。


    “你要和他們一起離開?”我問他。


    他沒有迴應我,我轉頭看他,他看著前麵,眼睛裏好像什麽都沒有。


    我很想問問他,這樣活著有什麽意義。不過我不會做這種蠢事,他的事情不歸我管,我也沒有資格管。


    就像當初老爺子跟我說的那樣,每個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你不想走那條路,也別去當別人路上的絆腳石。


    “為什麽迴來?”他突然出聲問我。


    我挑眉,真沒想到我還能等到他跟我閑聊的一天。


    “這裏麵原因可多了,第一、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能讓你去送死呀。再說了,雖然吳三省之前綁架了我,但他還算講道義,一路上也沒太為難我。還有就是,我覺得我和吳邪挺聊得來。最後一點是因為,胖子是我表弟的朋友,我能幫就要幫嘛。”


    身邊人很安靜,就在我以為他不是暈了就是不打算搭理我時,我的耳邊傳來一聲極輕的笑。


    我裝作有些氣急敗壞的質問他:“你能跟我說說,我這話裏哪一點值得你笑了!”


    “口是心非。”


    “口……”


    “你。”


    你說就說吧,為什麽還要強調你就是在說我!


    我咬牙切齒的說道:“我是不是不把你一起舉報了,你就不知道馬王爺有三隻眼呀!”


    “他們說,你非要趕盡殺絕,是因為他們殺了你弟弟,嘶~~”


    我鬆了鬆手上的力道,我轉過頭看他,他的表情有些痛苦,可見我剛才手上的力道實在重了。


    “我護短又眥睚必報,”在他轉過頭看我的時候,我笑著說道:“所以你要不要也當我弟弟?”


    他把視線移到前方,我也看向前方。


    “我弟弟確實不在了,不過和我舉報的那些通緝犯沒關係。至於他為什麽不在了,我估計你也不感興趣,我也不想跟你說這些。江湖上之所以有你說的那種傳言,不過是他們的自我安慰罷了。把我的正義之舉說成公報私仇,還不是為了掩飾他們內心的恐懼。”


    他輕輕嗯了一聲,也不知道在嗯什麽。


    我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不過說真的,你要不要考慮加入我們這個大家庭?大家雖然不能跟著你搞盜墓這種違法的事情,但很多不違法的事情還是能辦的。而且我們很好相處的,大家雖然性格稀奇古怪,但是為人還不錯的。小亦,你見過的,是個辦事牢靠話不多事又少的好孩子……”


    “你很囉嗦。”


    “我話確實多,我話多的原因還不是因為你不說嘛。你要是肯跟我聊天,讓我知道我不是一個人在地底下待著,我怎麽也不至於自己說話安慰自己呀。”


    他突然站定不動了,我轉頭看他,不明白他這是怎麽了,明明四周沒什麽危險的東西,他這是要幹嘛?


    “你……算了。”


    他扭迴頭又邁步走,我覺得他有點兒懊惱,於是好奇的問他:“你剛才到底想說什麽?”


    “不記得了。”


    有一個想法在我腦海裏冒了出來,“你是不是覺得我剛才的話在哪兒聽過?”


    他沒迴答,他的表情也恢複到平時的狀態。這感覺太明顯了,他的交流之門正在關閉。


    “你覺得熟悉,證明你以前肯定遇到過跟我一樣的人,”我舉著手電胡亂比劃著,“既話多,又口是心非。其實像我這樣的人真的很多,你以前遇到十個八個都不奇怪,你以後肯定還會遇到更多。”


    “不會了。”


    “少年人,人生路長著呢!”我故作感慨的說道:“我以前也覺得有些人有些事不會再遇到,結果呢,我上個月月末剛被綁進古墓,這個月月初我又下來了。按這個速度,我下個星期說不定還得跟妖怪幹架。哎呀,還是不要了,我迴去之後馬上關門歇業帶著錢去非洲旅遊,我就不信了,我在非洲還能遇到盜墓賊!呃,好像也不行,下個月就該交房租了,我迴去之後還得趕緊接單生意,先把今年的房租續上。”


    我絮絮叨叨半天,張小哥隻迴了一聲極輕的歎息,我則迴以最愉悅的大笑。


    伴隨著我的我喋喋不休,我們終於走到了祭祀台所在的地方。


    這裏是一個非常巨大的洞穴,洞壁上分布著數不清的大大小小密密麻麻黑洞洞的洞口。


    洞的中央有一棵巨樹,樹頂似乎已經刺破洞頂,外麵的月光從這道縫隙灑進洞裏,將整棵樹映襯的好像一個巨大的長滿觸手的妖獸。


    【《張家族長不存在的日記》


    他那雙手,感覺很熟悉……


    嘴硬,心軟,話多,怕一個人下地


    這種感覺也很熟悉


    本來想問,又覺得沒必要,所以不問了


    不過這個人的話是真的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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