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方完整,寫道:“退濁丹,退濁還清也。取夏蟾酥油、麻黃靈葉、靈仁耳、還氣草…置於藥爐,大火煉就三個時辰,再傾倒靈水……,即可丹成。”


    丹方雖不簡單,但甚為明了,先後步驟,注意事項,皆有標注。


    張夢默默記下,將丹方塞入袖子,尋思:“此丹退濁還清。世人吞食五穀,何人不汙?又何人不濁?我若煉出,長久吃食,日後定大有好處。延緩衰老,想是無大問題。”


    定是劉大腸走得匆忙,將丹方遺落床底而不知,因此沒能帶走。


    張夢出了臥房,左邊是一湖泊,湖泊中心,則是一四麵封閉的亭樓。隻有一條窄道可渡過。


    踏上窄道,走四五步。忽見湖麵湧動,大不尋常。


    忽的,一條赤牙飛魚從湖麵飛射而起,直撲張夢麵頰。張夢早有戒備,仍舊一驚,萬幸他反應敏捷,用腰間葫蘆一捶。


    “哐當”一聲。那飛魚摔在窄道上。張夢衝過去一踩。“啪嘰”一聲,飛魚變為肉醬。


    張夢體力充沛,反應敏捷,雖自幼讀書,但若論打架,同齡人極少是他對手。又飲了神秘葫蘆中的良液。氣力大於尋常人。


    這一腳下去,威力著實不弱。


    但湖中飛魚遠不止一條。張夢見湖麵波湧,好似煮沸一般。水花四濺,數條赤牙飛魚再度襲來。


    張夢道:“好家夥,還來。”伏地身子一滾,避開飛魚直撲,再伏地一滾,又避開飛撲,終於來到湖心亭樓。


    張夢彈開衣間灰塵,罵道:“這劉大腸不務正業,弄這一池塘怪魚,我倒看看,這裏有甚麽鬼怪。”


    亭樓四麵封閉,門窗均被堵死。構造極牢,全力捶打,也不見絲毫動搖。


    但內藏機關括板。張夢一陣摸索,打開機關。亭門自個打開,一股草藥、悶熱氣味撲來。


    此地原是一座煉丹房。


    大周官員有條不成文規定。官不可修仙!官若修仙,踏上仙途,仕途便真真斷了。


    六品以上官員,雖手無縛雞之力,但有官氣護體,威嚴自顯,輕易不可冒犯。一聲輕喝,便可震懾人心。


    且轄區之內,手中權力極大。身旁不缺強大侍從。不必親自擼起官袍,與人打生打死。


    與仙家截然相反。


    但官好“煉丹”!


    上至當今陛下,下至六品官吏。均好“煉丹”之術。官不可修仙,不可乘雲駕霧,但丹藥之妙,卻可切身體會。


    是以前任縣令劉大腸,大費周章,在湖中開鑿一座煉丹亭。


    苦研煉丹之術,日後好投其所好,仕途更順。


    爐火未熄,似還在火煉某丹。


    張夢點燃火燭,入內查探。見丹爐約莫一人高,爐底連通地底。湖下麵有一條火脈。


    地上遺留三道丹方。


    分別為:“強體丹”“破力丹”“如風丹”。


    全是基礎丹方。此刻丹爐內,正煉就“強體丹”。隻火候已過,藥材化做灰渣,將要失敗。


    丹爐的左側區域,是一麵牆壁的藥匣子,裏麵裝有草藥,總共有十七類。分別是“強體丹”“破力丹”“如風丹”原料。


    張夢了然:“這劉大腸升遷,又怎在意此處得失?再且說了,這煉丹爐如此巨大,如何能運得走。所以遺留在此處。如此一來,反倒便宜了我。”


    他發現丹爐右側,堆積著許多黑色碳灰。顯是煉丹失敗,藥材成渣,堆積在一旁。


    數量多了,便朝湖中一倒。湖中魚兒食了藥雜,發生異變。這是赤牙飛魚的由來。


    張夢忽想:“我這神秘葫蘆,可治傷勢,可強體力。可開靈智,不知…對草藥煉丹,有無妙用。”


    他心念一動。手腕一晃,葫蘆變為正常大小。


    這煉丹爐他大致看明白了。有七十二道“風口”。所謂煉丹,並非燃好爐火,再投入藥材,時間一到,便可成丹。


    需時刻關注爐內藥性變化。通過堵、通風口,控製火焰力度、形狀、勢頭…種種。學問極大。


    凡人亦可煉丹。但需“火脈”與“丹爐”相助,再要理解藥性,手腳輕快,反應靈敏,以及時刻關注。


    若是仙人丹道,則又另有學問。


    張夢此前讀過煉丹書,此為“科考”的一門雜學。對凡人煉丹早有了解,對這煉丹爐對他並不難懂。


    很快摸清要義。


    雙手操控七十二道風口,看看能否“起死迴生”。


    這種七十二道風口的煉丹爐,統一稱為“七十二地煞火爐”。


    需借助地底火脈,才可製煉丹藥。且操作極為繁瑣,七十二個風口,是堵是疏,裏麵藏有數不清的變化。


    這些是書冊、丹方所沒有的。若有煉丹師傅指導,可以極快掌握。若自個摸索,難度不亞於登天。


    但張夢已貧寒之身,隻用十年榮登新科三甲,其中難度,又何止是登天而已。他擁有駭人的悟性,恐怖的記心。


    對新鮮事物,極快便可上手。他將七十二道風口,一一摸索一遍後。便著手煉製丹藥。


    煉丹爐頂部,有一小口子。是用來傾倒“靈水”的地方。但“靈水”十分珍貴,是山上修士的產物。


    任你是皇子公主,也需與山上購買。劉大腸家世顯赫,也無靈水可用。這一口子一直死死封著。


    張夢無比確定。神秘葫蘆內的良液,絕非“靈水”。但或可替代靈水之用。於是對著口子,傾倒了兩滴。


    果見不同。爐內火焰,與奇水相遇。火焰變為蔚藍色彩,靈氣幾乎破蓋而出。本幾乎燒毀的藥渣,竟一點點複原。


    好似得甘露滋養,枯木逢春,又生新枝一般。


    張夢借此煉丹,不消多久。隻聽“砰”一聲,爐火熄了,但丹藥也成了。


    掀開爐頂。十五枚金黃色的強身丹,靜靜躺在其中。


    散發薄薄的光暈。亭樓漆黑,勉強可見,倘若有寸縷陽光射入,都可將光暈徹底掩蓋。


    此丹成品不凡。


    忽聽幾聲“公子”叫喚。劍清聽到此處動靜,飛趕而來,確定張夢無事後,見到煉丹爐,詫異道:“七十二地煞爐?”


    張夢說道:“你也知曉此物?”劍清說道:“多少了解。攬花樓內,煉丹采藥,琴棋書畫,均有涉獵。這種爐子僅是尋常貨色。丹藥煉製繁瑣,且失敗率極高。”


    張夢說道:“我正好煉出十五枚強身丹。”他捧開手掌,十五枚金色丹藥呈現。


    劍清輕“咦”一聲,說道:“公子,這丹是你所練?”張夢便將方才所見所聞,複述一遍。但神秘葫蘆一事,卻自隱瞞掠過。


    劍清聽完後,喜道:“公子,你有大福啦!你煉丹天資極好。且這丹藥成色上佳,即便拿去山上買,也可值不少價值。”


    張夢道:“哦?這強身丹,上山修士,怕用不上吧?”劍清說道:“誰說的。凡官家丹藥,修士服用後,除了丹藥本身效用外,還可起固本之效。”


    劍清又道:“有些修士,山上清修太久。便需染一染人氣。也會求官家丹藥。唉,仙凡之間,關係複雜。利益往來,數不甚數。總之仙家寶物,凡間索求。凡間貴器,則仙家索求。”


    張夢道:“此事暫且不說。我再煉幾爐丹藥。劍清,你與幽蘭,替我關注縣中事務。若有情況,便來通知我。不必擔憂擾我煉丹。”


    劍清說道:“是!”離開煉丹亭。


    她走後折返公府,將事情告知幽蘭。兩姐妹協商片刻,均覺獨留張夢一人煉丹,大不安全。


    於是劍清守在煉丹亭外,幽蘭代為打理縣中事務。


    縣裏各司其職,倒也無甚大事。


    如此這般,過去一日。張夢煉成了三爐丹,強身丹、破力丹、如風丹各一爐。一爐出丹數,十五至二十四枚不等。


    張夢成就感滿滿,還想再煉丹藥。但縣中事務,不可擱置太久。便出了煉丹亭,將劉府大門鎖好。


    迴到公府。發現幽蘭已幫他,將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條。上“玉山”,剿“邪修”的前期籌備,也已經做足做盡。


    備好了衣甲、鐵槍、弓弩、鐵網。甚至將十七名捕快、三十名士兵,全排練了兵陣,強化了紀律。


    事無巨細。


    如此這般。剿邪修之事,越發臨近,此為張夢第一個大動作,務必成功。


    這日夜裏。


    幽蘭為張夢揉肩,輕聲說道:“公子莫怕,仙家修士實是懼怕兵家的。自古以來,兵者克仙。有道是民不與官鬥,仙不與兵鬥。”


    張夢說道:“我沒怕。邪修殘害我山海縣百姓。我不殺他,難平民怒。我山海縣雖兵差極少,但兵便是兵,圍剿一邪修惡匪,自然綽綽有餘。我隻是在想,能否將邪修活抓,當眾斬首。”


    張夢突然想到什麽,喊道:“劍清妹妹,我已煉出強身丹、破力丹、如風丹。我試過了,強身丹可強化筋骨,破力丹增大氣力,如風丹步履起風。這三丹給你,倘若遇到邪修,可有把握逃脫?”


    張夢嚴肅道:“不許逞能,實話實說。”劍清道:“有九成把握!”張夢道:“好極!我三種丹藥,各給你五枚。”袖子一翻,三個瓶子靜立桌上。


    劍清惶恐道:“公子,這丹藥價值不小,三種丹藥各給五枚,豈不是十五枚,這…”


    幽蘭掩嘴笑道:“好妹妹,你便受著罷。再扭扭捏捏,可壞了公子美意。”劍清道:“好吧!”


    張夢說道:“你輕功最佳,有丹藥相助,便是如虎添翼,但切忌不可冒險。你潛入玉山,已探清山形為上。倘若可以,便借機蟄伏,看形勢應變。明日正午,我便帶兵包圍玉山,抓拿邪修!”


    劍清道:“好!”轉身出了書房。換上一身夜行衣,融入夜色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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