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手指緊緊地抓著鵝池碑,指甲也被我弄折了,十指連心,我痛得一哆嗦,也讓我清醒一點兒說:“衣不如新,人不如舊,可世上恰是喜新厭舊之多,皇上難保不會日後喜歡上別人,這會兒我們彼此活在折磨之中,等傷到體無完膚的時候,再想迴頭就難了,皇上如念舊情,就放瑤池迴去。”

    乾隆坐到我身側說:“朕當初想賜你玉茶,是不想失去你,皇宮裏的皇子皇女能夠活到成年的,很不容易,朕怕你會像皇後一樣,因為子女累了你。”

    我身子動了動說:“慧貴妃無子無女英年早逝,這又因何說,人壽自有天定,豈是人所能改變的,瑤池別無所求,隻求生時之歡,生時之樂。”

    無意間抬起手,乾隆一把抓住我的手說:“怎麽好好的竟流血了。”我低頭一看,原來指甲碎裂而致。乾隆俯下身把我的斷甲咬斷,拿過我的手抓在他手裏,拿出帕子想給我包上。看著他小心翼翼的樣子,心揪成了一團,我費力地咳嗽一聲。他停住手,抬起眼睛,我本來看向別處,覺得他不動了,收迴目光,他眉頭糾成一處說:“指環哪去了?你竟敢摘下它。”

    我麵無表情地看著我的手指,光光潔潔的,上麵有一圈淡淡的白痕,我抽迴手,低下頭,擦了擦手上的血漬。他站起身,極力地控製著情緒說:“朕不敢再留你了,朕對你付出了太多的感情,已知是覆水難收。”

    我跪到他身前說:“請皇上撤去臣妾的封號,收迴印寶與金冊。”乾隆歎了一口氣,無力地說:“你是皇後所封,朕不想收迴印綬與金冊,念著她生前和你的情份,你去靜安莊殯宮給皇後護靈吧。”

    乾隆蹲下身說:“朕不是無情的人,可是你太令朕寒心了,你還有什麽要求,盡可以和朕說。”

    我站起身,步下蘭亭,此蘭亭是仿浙江蘭亭所造,亭上一座碑,碑前乾隆所刻的是王羲之所著的蘭亭序,乾隆跟過來,我如行屍走肉地向前走著,要不是乾隆拉了我一把,我差不點邁到鵝池裏。

    他把我拉入懷裏,緊緊地摟著我,摟得我透不過氣來。他拉著我,我就站著,他放開我,我就搖搖欲墜地向地下坐去,正好吳書來帶著人過來,他大叫著:“快備轎。”

    轎飛奔過來,乾隆抱著我上了轎,乾隆對吳書來說:“快宣太醫。”一切我都知道,但是好像跟我無關。我任由乾隆抱在懷裏,他親了親我的額頭說:“都怪朕當初不該把指環送給你,它丟了,你失去了靈性。瑤池,朕答應你不讓你去靜安莊護靈,你膽子一直小,去了一定會害怕。你就在九州青晏裏住著,由朕護著你。”他喋喋不休地說著,我累了,隻想好好地睡一覺,我趴在他胸前,隻是覺得他的胸前的衣服越來越濕,不知道是他的眼淚浸濕的,還是我的。

    迴到九州青晏,他把我放到炕上,忙著宣太醫,接下來是宮女太監進出的聲音,太醫們一撥接一撥地來,緊接著是太後探病,看見太後伸過來頭,我覺得好像咧嘴笑一下,聽太後說:“這孩子不是撞到什麽了?眼睛直直的,好像丟了魂魄。”

    皇後也急著趕過來,先給皇太後請禮問安,接下來是乾隆,然後湊過來說:“白天還是好好的,怎麽晚上就變這樣了?”乾隆歎著氣沒理她,看來那拉氏這個皇後當得不容易,我總覺得乾隆好像一直耿耿於懷,是她搶了孝賢皇後的位置。

    折騰到天亮,皇太後、皇後已經迴去了,乾隆一夜未合眼,天未亮,急忙忙換了龍袍上早朝,迴來的時候正見愉妃在我旁邊坐著,看見乾隆,愉妃起身見禮,他擺了擺手說:“你有工夫勸勸她,不要讓她太鑽牛角尖了。好好的身子不顧,有個好歹,步了皇後的後塵……。”

    “誰步了我的後塵。”那拉皇後滿臉含笑地走進來,她走到乾隆麵前蹲了蹲身,乾隆正眼也不看她一眼,隻淡淡應了一聲。那拉氏未聽清乾隆的話,而貿然接口,我忍不住抿嘴笑了一下。乾隆的臉幾乎貼到我臉上,我向旁閃了閃身子,翻了個身,乾隆忽然一句說:“好了。”聲音太大了,嚇了我一跳。

    皇後與愉妃也過來,我迴頭嗔怒地瞪了乾隆一眼。見乾隆眸子裏盛著笑意說:“不用怕,你盡管瞪,朕倒怕你一副不死不活的樣子。隻要你有表情就行。”

    皇後也笑了說:“皇上都快被你嚇出病來了,這會兒說這些話,太後聽了又要說了。”乾隆坐到床前,示意皇後和愉妃坐下說:“這會兒一定餓了,命膳房備點粥湯。另外快馬加鞭命人去弘晝府上,拿幾匹今年江南進貢來的織錦緞子,還有朕常穿的那件黃馬褂,把朕昨兒送他那件袍子換迴來。”

    皇後笑著站起身說:“這會兒急著跟人要袍子,小心弘晝以為你這個當哥的小氣。”乾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對皇後臉色也好起來,對愉妃說:“這兩天上書房的老師總在朕麵前誇五阿哥,朕當年還沒得到過這樣的褒獎。”愉妃忙站起身說:“他哪敢跟皇上比,哪個老師誇學生還能當麵誇?”

    乾隆喜形於色,膳房的粥拿來直接接過來,把我抱到懷裏要喂,笨手笨腳的,差點打翻了碗。皇後趕緊接過來,拿起匙喂我,我不好意思地羞紅了臉,沒人的時候,修理乾隆還可以,這會兒讓皇後喂,有點不好意思。拿了碗要自己喝,皇後胳膊拐到一邊說:“你是病人,我喂你,明兒你好了再喂我,還迴來。”我聽了,不好意思笑了笑,一偏頭,碰上乾隆如火發眸子,直熱到我心裏。

    隻剩下我和乾隆的時候,吳書來捧著袍子走進來,乾隆接過來摔到我身上說:“隻一件衣服值什麽,和我大鬧了一場,讓宮裏宮外白看了笑話。”我把長袍緊緊捏在手裏說:“你怎知道我為這件長袍生氣。”

    乾隆把長袍拿過來,疊好,他疊的衣服和卷差不多說:“你那點小心眼,是玻璃心透明的,朕一看就能看到底,開始和老五說話時,還是一副笑臉,在他身上瞟一眼就翻臉了!朕把那件衣服賞給他就後悔了,急忙帶人出來想換一件,沒想到遇見你發潑,差點嚇死朕。”

    我搶過長袍說:“把臣妾辛苦繡的長袍送人,已夠令臣妾傷心的,還說讓弘晝扔掉。不想要臣妾直說,何苦拿東西撒氣。”我拿起袍子擦眼睛,緞子本來不吸水,頓時濕了一大片,乾隆坐到我身邊說:“也沒見你這麽小氣的,你剛進宮那陣子要不是他照應,憑你的品性還不鬧出許多亂子。”他拿出帕子幫我擦眼睛說:“以後發脾氣也得有個度,今兒有點過了。”    想起弘晝對我一直禮遇有加,卻因為一件長袍我和乾隆差點兒翻臉,弘晝在中間一定難做,想想竟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忙抱住乾隆的頭說:“我本不是對他,這會兒要誤會了就不好了,皇上,此事因你而起,這個亂癱子就歸你收拾。”我溺在他的懷裏,乾隆抱著我,臉上帶著苦笑說:“朕真得離你遠些,否則你就是朕的致命傷了。”

    這一鬧皇太後也知道了,原來以為我是撞了什麽不幹淨的東西,後來知道我是和皇上賭氣而致,很生氣,立即下了一道懿旨,不許我繼續住在圓明園,將我趕迴紫禁城。我迴宮的時候,本以為乾隆會送我,可是隻等到纖兒代他送我,另派了兩名心腹衛士護送我迴宮。

    我好像一個離京叛道的人,縷縷遭太後和乾隆嫌惡,在宮中的日子我深居簡出,連長春宮我都很少去。大部分時間抄抄經書,養養心性。

    皇太後的萬聖壽節,免了我拜壽的姿格,派人賞了我一桌子飯菜,讓我在宮裏象征性地磕個頭就行了。我對著滿桌飯菜磕了一個頭,祝太後萬壽無疆。

    乾隆是臘月初三從圓明園返迴紫禁城,從迴宮之日起他就忙著接見各國使臣,及過年前的一套禮儀。

    見夏荷擰眉立目走進來,我笑著問:“吃人肉了,酸成那樣。”夏荷揉了揉肩頭說:“昨晚上沒睡好,剛剛又沒動好,肩膀子疼。”

    我讓她過來,躺到炕上,我幫她看看,夏荷開始不肯,被我按倒在床上,下地拿了一個牛角的刮痧板,夏荷苦著臉說:“主子,別給奴婢刮痧了,前兒刮的痕跡還沒下去。”我笑著盤腿上了炕說:“不用怕,我的手藝是跟李嬤嬤學的,她是宮裏最拿手的刮痧高手,名師出高徒,前兒因為初次動手實踐,難免有些不到位,熟能生巧。”

    夏荷更害怕說:“前兒主子是說跟王嬤嬤學的,這會兒又說跟李嬤嬤學的,她們倆到底誰是宮中第一刮痧高手,主子練手也得輪著來,別可奴婢一個人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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