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抓住我的手說:“前兒進貢來的金八寶炕屏,朕讓人已備出來,另外備了金八寶的炕桌,金縷絲的床帳,金八寶的地桌,椅子。還有一個雙鳳的金八寶臉盆,已著內務府送進來。你喜歡住偏殿,朕不勉強,但是那些東西一定要擺上,不是擺譜,是你身份的象征,過年的時候,朕讓誥封的公主福晉也過來給你磕頭,看誰還敢瞧不起你?”

    我被乾隆的孩子氣逗笑了說:“即使是貴妃、妃也沒有公主福晉給磕頭的資格,何況我隻是一個嬪,知道的是皇上疼我,怕我受委屈,不知道的一定說皇上糊塗,沒了禮數,亂了規矩,皇上的一世英名,豈不成了別人的話柄。”

    乾隆咧著嘴笑了笑說:“朕的瑤池真是越來越明白事了。”說著在我臉上捏了一把。我的臉一陣發燙,忙把頭埋在他懷裏。

    我問他永壽宮庫裏那架玻璃炕屏是誰的?乾隆抬起頭說:“你不提朕倒忘了,是江南巡撫進貢來的,當時這架炕屏未收入庫裏,皇阿瑪就將它賞給年貴妃,年貴妃因皇額娘喜歡,她不敢擅用,隻得將它收到永壽宮的庫裏。說是個稀罕物,朕沒見過,一會兒抬進來給朕看看。”乾隆所說的皇額娘並不是現在的太後,而是雍正的嫡後孝敬皇後。年貴妃是年羹堯的妹妹,雍正做王爺時的側福晉,很得雍正寵愛。

    初進宮時曾聽慧貴妃和嫻妃說我依稀有年妃的影子,我問乾隆年妃的為人如何,是不是仗著年羹堯的地位,專橫跋扈。乾隆說,年貴妃秉性柔嘉,持躬淑慎。在藩邸時,事圳克盡敬慎,在皇後前小心恭謹,馭下寬厚平和。在我的潛意識裏,因為年羹堯壞,總認為年貴妃也不是好人,她們說我和年妃像,貶大於褒。

    年關越近,乾隆越忙,早在除夕前兩天,一些外番君主和貴族王公,來中原向乾隆拜年,乾隆在保和殿擺國宴宴請他們,以增進彼此感情。除夕這天乾隆還有個封筆的儀式,即使再重要的公文,隻能口授,絕不用禦筆親批。到了下午,乾隆才迴到後宮和我們一起吃團圓飯,太後皇後眾妃嬪及皇子公主坐了滿滿一屋子,其實主子隻有三十幾人,宮女太監倒有幾百人。

    列席的唯少了慧皇貴妃一人,慧貴妃自從被封為皇貴妃以來身子一天不如一天,以至於現在連床都起不來。我上次密授宮女治傷寒的方法,治好了她的傷寒,可是血虛之症卻無對症之藥,乾隆每日焦慮不安,太醫輪番診治,各種名貴藥材堆得像山一樣,可是病色仍不見起色。宴席未開始乾隆先命巧兒去禦膳房揀皇貴妃平素愛吃的菜選了幾樣送過去,還賞了她幾根千年老山參燉湯喝。

    巧兒迴來時,我正和珞憲姑姑在廊下聊天,她偷偷拉了一下我的袖子,我迴過頭見她眼睛紅紅的顯然哭過,我偷偷問她:“怎麽了?大過年的哭什麽?”她忙擦了擦眼睛說:“皇貴妃原來是如何標致的一個人,現在被病折磨的已經不成樣了。奴婢送東西去時,皇貴妃醒著,聽說是萬歲爺賞的,她已經沒力氣哭了,說難得大過年的,皇上還惦著她。萬歲爺命奴婢服侍皇貴妃用過膳再迴來,可是剛吃了兩口,就都吐了,人也咳個不停,痰中還見了血,這樣還不忘著給奴婢打賞,奴婢臨出來時,她囑托奴婢讓奴婢給令嬪娘娘帶個口信,她雖是不中用的人,心裏卻明白得很。”

    我聽著心裏也不是滋味,宮裏有規矩,除夕夜妃子不許隨便躥門,我才止了想去看看她的衝動。我一直很同情慧皇貴妃,總覺得要不是因為我,她不會受冷落,也不會百病纏身。正當我自責的時候,珞憲姑姑勸我說:“你不用自責,此事與你無關,你進了宮,做了妃嬪,就當好好服侍萬歲爺。是她想不開,得寵時,趾高氣揚,失寵時,怨天尤人。你不爭,你不搶,還有別人爭,別人搶。萬歲爺喜歡誰,連他自己都決定不了,何況你!”珞憲姑姑平素不是個愛多嘴的人,唯有對皇貴妃說話有些刻薄,我看長春宮的年紀稍大點的宮女、嬤嬤,都不太喜歡慧皇貴妃,可能她年輕氣盛的時候,對皇後不太尊重。

    正說著話,春桃走過來說:“主子,宴席開始了,皇後娘娘命主子快入席。”進了屋找了屬於我的位置坐下,我坐在乾隆西首二桌第三位,慧貴妃的位置上空著沒人,慧皇貴妃雖然身份高貴,她沒參加盛宴,對乾隆隻是一時失落,接下來看著妻妾成群,兒女滿堂,他的興致也跟著高起來。

    滿桌子的菜,看得我眼花繚亂,別說是吃,看都沒看過。太後累了,早早退了席,太後前腳剛走,乾隆派小順子叫我移到他一桌,讓我坐到他的左側皇貴妃的位置,皇後坐到他右側,由於在位的都比我身份高,我不敢坐。乾隆揚眉笑了笑說:“難道你膽子大到敢違抗聖旨?朕讓你坐你就坐。”皇後也說:“這裏也沒有外人,都是家宴,坐哪兒都一樣,你不用顧及別人。”

    我又客氣了兩句,乾隆一把把我拉坐到椅子上說:“你不用虛情假意地客氣,朕聽著不像你能說的話。”他差點把椅子弄翻了,我急忙坐好,不敢看旁邊妃嬪們的表情,低著頭全神貫注地看著桌上的菜,實在不知道該吃什麽。皇後告訴我,菜共一百零八道,喻示著來年吉祥如意,菜係以羊肉為主,佐以各種飛禽走獸,表示大清是從馬背上得的天下。一頓飯竟要一百零八道菜,在家的時候吃年夜飯也不過十二個菜,就覺得很豐盛了。每次吃年夜飯前爸必上給我們上一堂憶苦思甜的課,媽不愛聽,總說什麽時候講不行,偏要過年時候講這些話。如今宮裏這些豐盛的菜,對百姓而言,不用說吃,恐怕連菜名也未必聽過,貧富的差距真是天壤之別。

    乾隆對皇後說:“你跟她說這些沒用,隻要有吃的,她除了能記住她自己,朕姓什麽,她都不一定記住。”乾隆知道這種大庭廣眾下我不敢和他頂嘴,盡可能地損我,快活他的嘴皮子。

    我把頭埋的很低,低到到桌子底下找乾隆的腳,我盡可能地把腳向旁偏了偏,故意站起來夠皇後身前的一道熊貓蟹肉,一下子踩到他的腳上(因我穿了雙軟底布鞋,否則我也不敢踩)用眼角餘光看他身子一震,我若無其事地夾起一筷子蟹肉,坐下來吃。

    皇後以為我愛吃蟹肉,把盤子端到我麵前。乾隆趕緊命人把海紅魚翅和荷包蟹肉端到我麵前。

    除夕夜,民間有午夜接神的說法,清宮也不例外,到了半夜到處都是炮仗聲,及打更的人高聲叫道:“小心火燭。”

    我雖然性格大大咧咧慣了,但是我的膽子很小,不敢放鞭炮。

    乾隆放了一盒禮花,又點了兩個炮仗,還不過癮,跑過來慫恿我放一掛鞭,我不敢,在他的再三貶低下,我勉為其難地拿了一截香,把香往上一觸,也沒看清點沒點著,轉身就跑,要不是乾隆扶我一把,差點被絆個跟頭。捂了半天耳朵,也沒聽到一聲響,皇後笑了笑說:“沒點著火,就跑,這會兒捂耳朵有什麽用?”我想迴去再補一下,乾隆阻止我說:“放鞭炮最忌諱迴身去補,也極容易崩傷人。”他命小順子去重新點火。

    乾隆走到我身邊,咬著牙說:“用膳時你那一腳是不是故意的?朕現在腳還痛。”

    我笑著拉著乾隆的胳膊說:“皇上說腳痛,誰會信,剛才放炮仗時,跑得比兔子都快。”他笑著輕輕踹了我一腳說:“說這話,被太後聽到,還不給你兩鞭子。”我衝他扮個鬼臉笑著逃開了。

    這一夜皇子公主們都放假,他們唯一的娛樂活動,就是放鞭炮,就連平時不苟言笑的大阿哥,也一直咧著嘴。他美麗的福晉一直陪在他身邊,臉上始終帶著幸福的微笑。

    對於永璜我是敬而遠之,他年紀跟我差不多,卻有著與年紀不相符的滄桑。

    聽著劈裏啪啦的爆竹聲,我又想起了在北京過年,想起了爸媽,不知道她們現在如何,我在古代過得很幸福,沒有我的春節,他們會幸福嗎?

    雖然宴席豐盛,我吃得不饑不飽,迴到永壽宮,見桌子上擺著熱氣騰騰的餃子,春桃告訴是乾隆派人送來的,說他知道我的飯量,一看就知道我沒吃飽。

    過年吃餃子是宮裏最重要的習俗,叫歲更交子,水餃在宮中又叫吃香餑餑,就是在餃子裏包上金銀稞子和銅錢,誰要是吃到了象征著吉利,禦膳房給乾隆盛餃子的時候,故意將金銀錁餑餑放到碗的最上麵,以此為喜,表示吉利。用過早膳乾隆把手裏的幾個金錁子偷偷遞給我,我以為是紅包,不屑一顧,乾隆告訴我這是他從餃子裏吃到的。

    我直感慨乾隆命好,一吃就吃到金錁子,我倒也吃到了,不過不是金錁子,而是一枚銅錢,差點把我牙硌掉,硌掉牙是小,可是裏麵包著錢,太髒了。乾隆聽了哈哈大笑,他拍了拍我的頭說:“吃銅錢也好,別生氣了,一會兒行禮後,朕給你個大紅包,你想要多少錢,朕就給你多少。”我聽了眼睛立即放出綠色的光茫。我趕緊幫乾隆換上龍袍,按宮裏的規矩皇帝除夕夜應宿在皇後的宮裏,由於皇後有身孕,怕服侍乾隆不方便,才宿到永壽宮。

    初一是歲之首,月之首,時之首,乾隆十分看重這一天,他要以最隆重、最熱鬧的朝會方式進行慶祝。一大早乾隆帶著親王、貝勒、貝子到祭祖的堂子行禮,然後返迴出席肅穆莊嚴的大朝會。接受各國使節的朝賀。外廷朝會結束後,身著盛裝的乾隆迴到後宮,先率領皇後妃嬪給太後行禮。然後迴養心殿接受皇後所率領的嬪妃以及皇子、公主的行禮。行過禮後,乾隆給各妃嬪、皇子、公主每人派發一個大紅包。

    給乾隆、皇後以及高過我身份的妃嬪行過禮後,我拿著一堆紅包迴到永壽宮,接下來將是我受禮的時候,宮女太監嬤嬤一個個給我磕頭行禮,說得都是些吉祥話。我給他們每人也派發一個十兩的大紅包。

    打開太後的紅包,裏麵是二百兩銀子(紅包是用紅綢子做的,綢子外用金線繡一個圓寶,包口用紅繩係著),皇後的紅包裏麵是一百兩,慧皇貴妃的裏麵八十兩、嫻貴妃的六十兩,純貴妃六十兩,嘉妃五十兩,愉妃五十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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