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隨著聲音而後趕來的是一位六十多歲的老太太,看著有些麵黃肌瘦,不對,應該是黑得發亮,想來最近這大熱天也沒少在外麵幹活,曬的。


    雙手指關節粗大,手指倒是細長,往下瞧是一雙直挺挺的腿,再往下則是一雙半舊不新的千層鞋,此時上麵沾滿了灰塵。


    老太太臉上的表情算不得友善,死瞪著一雙眼惡狠狠地看著許來娣,那雙蒲扇般的手朝著許來娣就要伸去。


    許啾啾看了一眼老太的動靜,從木凳子上起身朝著老太走去。


    許爸看見二丫這架勢,趕緊地一把將許老太的手給放了下去,帶著急切的心情喊道:


    “媽!”


    許老太被二兒子這麽強行把手臂給攔了迴去,滿臉的震驚和不敢相信。


    “許樹,你幹啥呢?”


    許爸看了一眼二丫,又看了一眼躲在李健身後的大丫,隻覺得自己的舌頭有些泛苦。


    “媽,你咋來了呢?這麽早就到了,你得多早就起來了啊?小弟咋沒來?讓你一個人來,這萬一在半路上走丟了呢?”


    許爸一連串發問,倒是把許老太的怒火給暫時壓製了下去。


    “這還不是怪你!”許老太說完這句話,坐了下來,這時,她才感覺到有一陣風朝著自己吹,扭頭看去,就看見了一個鐵坨坨,裏麵的鐵葉子在轉,風就是從裏麵吹出來的。


    許老太的心思一下子就被引了過去,倒是沒有再繼續說為什麽怪許爸的話,而是好奇道:


    “這是啥?”


    許爸瞧著正在轉動的風扇,本來應該覺得涼快的時候,卻已經開始汗流浹背了,但是常年來保持的習慣,還是讓許爸忍不住想迴答:


    “媽,那是電風扇。”


    許老太聽見這個新名詞,眨了眨眼,重複了一遍:


    “電風扇?”


    頓了頓,又追問:


    “這是用電的風扇?”


    “對,媽,您可真聰明,一下就明白這風扇的原理了!”


    許爸這馬屁拍得,許啾啾都忍不住有些牙酸,沒法子,原身每次跟著迴老家,都是被許老太打發去幹活,哪裏能瞧見自家老爸拍馬屁的場景。


    倒是許招娣瞧見這一幕,麵無表情。


    她心裏清楚,許老太對她們三姐妹,那是瞧不上眼,以往許招娣都覺得是自己個兒的錯,可現在,許招娣默默看了一眼擋在自己前麵的男人。


    似乎隻要有他在,自己就有無限的勇氣去麵對奶奶。


    許老太一聽自己猜的對了,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起來,因為瘦而有些耷拉下來的臉頰更是垂得厲害。


    “砰!”


    許老太手掌狠狠一拍餐桌。


    “好你個許二!你媽我在老家,那是吃不飽睡不好,你大哥一家那也是頂著個大太陽在地裏忙活,都不敢歇下來,你呢?當初你大哥把讀書的機會讓給你,你現在是工人了,下班迴家連蒲扇都舍不得搖兩下了,還用上這電風扇了!我看你是被城裏的風氣給帶壞了!一點都不像咱們老農民家的人了!”


    許啾啾聽見這話,眨了眨眼。


    喲,老太太,您這pua用得,那叫一個爐火純青啊?嘖嘖,這要是擱在幾十年後,估計還能開班授課了。


    許啾啾心裏一邊吐槽,一邊看向許爸。


    隻見許爸的臉上此時卻不是愧疚,而是滿滿的尷尬。


    “媽,你說你,這用個電風扇都不是農民的兒子了,那是誰的兒子?再說了,當初那讀書的機會,也不是大哥讓給我的啊,是大哥沒考上,所以才沒上的。”


    原本說完話後,梗著脖子坐在木凳子上等著聽許二像以往一樣退步,然後再提出把這電風扇給帶迴家的許老太,聽見許二這話,猛地瞪大了眼睛,然後快速眨了眨。


    “你說啥?”


    許爸看著二丫看向自己時那幸災樂禍的樣子,隻覺得心頭一哽,幹脆低頭看向自家老媽問道:


    “行了,媽,別鬧了,坐著吹風扇吧,你這次來是要待幾天,還是今兒下午就迴去啊?”


    許老太呆愣地看著眼前的許二,過了兩三秒才反應過來。


    “你,你趕我走?”


    不等許二迴答,許老太整個人哀嚎了起來:


    “沒天理啦!喪良心啦!供出來的娃娃不要媽了啊!”


    一邊說,許老太一邊用自己的袖口擦著眼角,一副擦眼淚的架勢。


    許啾啾原本坐著看戲還是挺樂意的,但是這老太太的聲音又尖又洪亮,愣是哭得許啾啾的耳朵都嗡嗡的。


    眼看著許爸一副沒法子要開始認錯哄人了,許啾啾白眼一翻:


    “奶奶,你是不是眼睛有啥毛病啊?怎麽哭的時候,眼淚都哭不出來,這毛病可不小啊,爸,你帶奶奶上醫院瞧瞧吧,說不定打上兩針,那眼淚就能順利掉出來了。”


    “許二!你看看你家這二丫頭!這嘴巴,這麽說你媽,你都不動手?!”


    許老太還是像以往一樣,有什麽不滿意的,直接施壓給許二,反正他一定會出手的,這麽多年來,一直都是這樣的不是嗎?


    然而,許老太說完這話後,走在木凳子上等待。


    三秒過去了,三十秒過去了,三分鍾過去了。


    許爸依舊尷尬的站在原地,沒有任何上前教訓二丫的意思。


    許老太瞧著站著不動的許爸,心裏也打起了鼓,咋迴事?難道是自己今天說得太重了?把許二給傷到了?


    可這死丫頭片子,剛才說話笑話自己假哭這事兒,要是不給她給教訓,這將來不得爬到老娘的頭上來了?


    心裏轉了幾個彎,許老太站了起來,朝著許二家二丫的方向快步走去,一邊走一邊揚起了胳膊道:


    “行行行,你個當爸的不動手,我這個當奶奶的幫你教訓教訓!”


    許爸瞧見這一幕,趕緊想要追上去阻止,大喊道:


    “媽!”


    許啾啾瞧著朝自己動手,且這分明是下了死力氣的許老太,心頭也生出了火氣。


    手直接抄過一旁的擀麵杖,用擀麵杖的一端直接直愣愣地朝著那許老太往下扇來的掌心頂過去。


    “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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