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車人此時瞧著這位老太的做法,心中都明白了,這老太大概率是故意的,兩毛五的車票,你就帶兩毛,你說你一毛不帶吧,人售票員兇一點的還能把你給轟下車去。


    可你就差五分,要是把你趕下車去,不知道這老太還要在外麵胡編亂造些啥說人售票員呢。


    瞧著售票員傻站著在自己身旁,一副不知道該咋辦的模樣,許老太忍不住敲起了嘴角。


    而這時,坐在許老太後麵的老大爺衝傻站著的售票員發話了:


    “大妹子,她那五分我幫她掏了,來,給你,老姐姐,我正好也是到第一軋鋼廠下車,到時候我跟你去你兒子家拿這五分錢啊!”


    話一出來,許老太微微上翹的嘴角就立馬耷拉了下來,狠狠地抿了抿嘴皮,想罵這後麵的老頭多管閑事,可又擔心這老頭要是脾氣不好,打人咋整?


    想到這裏,許老太決定迴頭看看死老頭的長相。


    隻見許老太用手摸了摸脖子,好像脖子有些酸,然後左右扭了扭頭。


    許老太一雙精明的眼睛就這麽水靈靈的對上了後座死老頭看向她的眼睛。


    “哢!”


    許老太因為快速迴頭,脖子發出了一道清脆的聲響。


    就連已經朝著第一排座位走去的售票員都聽見了,要是擱在往常,售票員覺得自己肯定還是要關心一下子的,但是想到這老太太的難纏,售票員趕緊加快腳步,迴了自己的座位。


    許老太聽著這聲音,也嚇了一跳,不敢再扭頭了,剛才她可瞧見了,後頭坐著的死老頭一身精幹得很,長得也兇得很。


    哎,都怪這大兒子,他要是寄錢迴來了,自己還能來城裏麵找他?


    等待會兒到了,一定要多從他那裏拿點錢迴來,才能補償老娘這一趟來的辛苦。


    中巴車搖搖晃晃一個多小時,這才終於聽到售票員喊出第一軋鋼廠的名字來。


    許老太雖然眼睛不行了,但是那耳朵可是好得很,趕緊擠開車廂內擁擠的人群,腳步快快地下了車。


    她可沒忘了,那死老頭和她一個站點下車,要追著她要五分錢呢!


    許老太打定了主意要把這五分錢給賴掉,所以下車之後,也沒問路,直接找了個胡同鑽了進去,愣是快步走了三個口子,這才停下腳步來。


    這一停,許老太這才覺得餓得不行,從兜裏掏出那張烤餅來,小口小口吃了半張下肚,這才覺得肚子好受了些。


    這時,胡同裏的人家也起來得差不多了,許老太隨便問了幾個人,就找到大兒子家在的四合院了。


    許老太不是第一次來大兒子家住的地方,她在大兒子家的二丫頭出生的時候來過,不過那時候她瞧著生出來是個丫頭片子,就坐了下午的車迴去了。


    不迴去幹啥?留在這裏給一個生了丫頭片子的媳婦兒做月子?她許老太還沒那麽賤呢!


    心中感慨一句,許老太走上了台階,邁入了院門大開的四合院內。


    許老太今兒來是來哭窮的,穿的衣服自然也不是什麽好衣服,洗得發白的廠服,袖口和胸前還打了大塊的補丁,不過衣服倒是挺幹淨的,一瞧就知道穿的人是個勤快人。


    張嬸兒正在屋簷下給家裏人做早飯呢,大兒媳和二兒媳都跟著幫忙,不然這家裏大大小小九張嘴,想要吃上早飯可慢呢。


    這聽見動靜,張嬸兒下意識抬眼一瞧,卻愣了一下,瞧著眼前這老太覺得特別眼熟,可就是不知道是誰家親戚。


    既然想不起來,張嬸兒也不想了,徑直詢問道:


    “老太太,您找誰呀?我幫您叫一聲!”


    許老太瞧見說話的張嬸兒,卻是咧嘴笑道:


    “是小張啊,是我,我是許樹他媽啊,前頭幾年我不是來過嗎?咋,我瞧著我兒子他們屋門都是關著的?他們這麽早就不在家出去了?”


    聽見許老太的話,張嬸兒嘴巴下意識張開。


    她咋把這老太太給忘了呢!這老太太可不是省油的燈啊!當年在這院子裏暫住的時候,攪和了多少事兒啊!


    “那什麽,他們起了的,我剛剛還瞧見他們吃了早飯來著,二丫!二丫!你奶奶來了!”


    說著,張嬸兒就高聲朝著西邊許家堂屋喊話。


    許老太雖然眼睛不好,但還是能清楚地看見,這張家媳婦兒喊話的時候,咋是朝著東邊的正房喊的?


    自己上次來的時候,大兒子家不是分明住的西邊正房嗎?


    此時,坐在堂屋裏的許啾啾聽見張嬸兒的喊聲,也愣住了,剛想站起身來出去看看,就瞧見坐在風扇麵前吹風的許爸噌的一聲站了起來。


    然後連走帶跑地朝著堂屋外去,途中還絆倒了一張木凳子,磕到了堂屋大門。


    而大姐許招娣也跟著站了起來,神色憂愁的跟著許爸的腳步出門,不過很快,大姐夫李健就追了上去,輕輕拍了拍大姐許招娣的肩膀頭子。


    “媳婦兒,有我在呢。”


    不知道這句話是不是有什麽魔力,許啾啾眼看著大姐整個人都鬆了口氣,肩膀都沒有硬挺著了。


    至於三妹許來娣,則是幹脆沒動,坐在木凳子上,手上拿著鉛筆頭,在餐桌上的本子裏寫著字。


    許啾啾瞅了一眼許來娣,笑道:


    “咋的,他們都出去了,你不去?就不怕?”


    許來娣咬著鉛筆頭子,嘟囔著:


    “怕她幹啥?她又不能讓二姐你不給我吃大白兔奶糖,也不能讓二姐你不給家裏買紅燒肉吃。”


    聽見這話,許啾啾樂了,伸手揉了揉許來娣的頭頂。


    “你看,讀書就是有用,你這家夥比以前聰明多了!”


    許來娣被二姐這一通亂揉,卻是沒有任何不高興,還趁機眨了眨眼睛賣萌:


    “二姐,我覺得我變聰明也有大白兔奶糖的功勞,要是我吃了更多的大白兔奶糖,說不定我就變得更聰明了!”


    許來娣話音剛落,一道沙啞的蒼老女聲從門外響起:


    “啥玩意兒給你吃奶糖!那玩意兒是你這賠錢丫頭能吃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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