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琳這次很靠譜,找來了四個人,除了梅慶年和範悅,竟然還有王楚和李大腦袋。


    “唉喲,我說你逞什麽能,瞧給摔的。”


    王楚算是對梅一諾這一摔意見大了,瞧把她家老郭給禍禍的,一大男人淚花子都飆出來了,這得多疼。


    “說的什麽話?是我自己腳打滑。”


    郭建國忙打斷,這會兒他是真不敢惹梅家這死丫頭,就怕哪句話不對刺到她。


    “大腦袋,快去給建國看看。”


    梅慶年也擔心,主要老郭捂著的那地方有些特殊,總歸是救諾丫頭引起的,別真給摔出個好歹。


    李大腦袋是村裏半個村醫,西醫那一套他不大行,連掛水紮針都勉強,可你若信得過他,敢喝那些黑苦黑苦的湯湯水水,小毛病倒也能消個大半。


    剛才他從閆子坡那邊看診迴來,聽到郭建國那婆娘叫喚就跟著跑了一腿。


    眼下一上手郭建國的狀況他心裏就已七七八八,同為男人他感同身受。


    顧忌場中還有未成年,隻能在心裏默默道一句,遭罪了兄弟!


    “先別動他,讓他再緩緩。”


    王楚看郭建國那手遮遮擋擋的位置如何緩得了,“他到底啥情況,你倒是說清楚啊。”


    李大腦袋還能不知道女人那點兒心思,拖長音調,“放心,好好養一陣子,啥事兒也不耽誤。”


    吃了定心丸,王楚果然放心了,這才有多餘精力關心一旁的梅一諾。


    “唉喲,諾丫頭這腿別不是斷了吧,咋流這麽多血?”


    梅一諾懶得應聲,那年梅老太收拾她,將近一天沒給吃的,王楚在地裏挖苕,迴來時順手丟了兩個給她,今天她還了,以後再沒有恩情一說。


    盯著李大腦袋給處理傷口的粗糙手法,梅一諾有一搭沒一搭的迴想以前。


    記憶裏當年她拖著腿迴家,那時候情況更糟,她還不會給自己止血,到家整個人都虛脫了。


    梅慶年不放心要送去鎮上醫院,梅老太就嚷嚷著又哭又鬧,說是孫子娶媳婦都沒錢,哪兒來的錢給便宜貨治腿。


    梅慶年一番爭執,然後便宜的李大腦袋就臨危受命了。


    手法還是一如既往的不入流啊!


    “這裏疼不?”


    李大腦袋還在摸骨,眼看那手就要上膝蓋彎兒了,梅一諾抽迴神,手裏把玩著那塊沒機會開瓜的石頭,眼神幽幽盯著他。


    莫名的,李大腦袋那隻皺巴巴的手就挪到了腳踝。


    等固定住小腿,他才又開口,“這幾天腿不能受力,也別輕易移動,再挪位就得上醫院打石膏了。”


    “好,你費心了,我先把諾丫頭背上坡,再下來接老郭。”


    梅慶年蹲身一把將梅一諾背起,隨即皺眉,這丫頭快一米六的個頭,怎麽感覺比袋米沒重多少?


    把人往上顛了顛,他單手護著,拽著樹枝開始往上爬。


    梅一諾都不知道多少年沒離男人這般近過,被背,更是完全沒有相關記憶。


    自有記憶起,背簍倒是很少離身,背草、背柴、背人。


    梅慶年完全是傳統模板的父親,威嚴又獨斷,對子女奉行棍棒底下出孝子。


    不過就上輩子的記憶來看,他的教育注定失敗。


    有個蹲監獄的兒子,有個砍人的養女,剩下一個小的也是所托非人,走得比他還早。


    梅一諾都不知道就他那潦草困苦的一生都快趕上某作家筆下的富貴兒了,還在活個什麽勁兒,真像那誰說的,為了活著而活著?


    她不懂,也不想費心懂。


    總之若不是天一擅自決定,梅一諾絕對不想將她上輩子的人生再一成不變的從頭走一遍。


    也不對,從她讓梅琳去叫人,就已經不再是一成不變。


    上輩子,郭建國可沒遭今天這罪。


    小路邊上,梅琳還蹲在那,鼻涕妞這會兒又不怕路邊草叢裏的蛇和樹上掉的毛蟲了,看到她笑得鼻涕泡都鼓了出來。


    嘖!


    梅慶年把梅一諾放到一塊勉強可以坐的石頭上,對母女三人道:“你們在這等著,我去幫忙把老郭弄上來。”


    一直像道影子的範悅這會兒開口了,溫柔小意。


    “你小心點兒。”


    等梅慶年的身影剛隱進樹林不見,梅一諾頭上就挨了一指頭。


    變了臉的範悅看她還是那副階級敵人的嘴臉。


    她壓低聲音,“你是不是一天不惹麻煩皮就癢?摔就摔了,不會叫你妹迴去叫你爸,讓個外男來背,怎麽想的?你以為你還小,名聲還要不要了?”


    挨第一下是梅一諾沒適應年輕的身體,範悅戳第二下,她就偏到一旁避開了。


    目之所及皆是兇器,樹枝、茅草、尖刺、就連範悅現在所站的位置,都是絕佳的送命點。


    “媽,姐腿在流血,你別戳她。”


    半人高的鼻涕妞擋在梅一諾身前雙手抓住範悅的手指頭。


    “是我喊的郭叔。”


    梅一諾無趣的別過頭,礙事!


    範悅並不罷休,“你還沒你妹妹懂事,都多大的人了,你是發育不全還是咋滴,走個路還能把自己摔成這副德行。這幾天家裏多忙你心裏沒數,說,你是不是成心躲家務?”


    “你羨慕?”


    梅一諾一手撐地,一手扯過一旁的野花椒枝,那一粒粒花椒刺像一顆顆小圖釘,可愛,但遠不如皂角樹得她青睞。


    範悅沒聽清,主要這個悶葫蘆很少開口,突然發聲,那聲音聽著就像半夜黑燈瞎火推木門,刺耳還令人發毛。


    “要真羨慕,我可以幫你。”


    梅一諾撐地的手拎著鼻涕泡的衣角示意她閃開。


    範悅這迴聽清了,隨即火氣蹭蹭上漲,“個殺千刀的,還反了天了,敢這麽跟我說話,看我不打爛你的嘴。”


    巴掌的勁風卷起梅一諾耳側發絲。位置、力道、以及著力點打的人清楚,被打的人更清楚。


    無它,唯熟能爾!


    梅一諾還是不閃不避,不同之處在於她不再抱著頭,眼神哀切,發出嗚嗚的求饒聲。


    鼻涕妞撲過去抱住範悅的大腿,“媽媽不要打……”


    姐字沒出口,揮舞的巴掌受力後撤。


    “啊~”


    淒慘聲驚起一片飛雀。


    範悅嘶聲大喊:“我的手!”


    梅一諾看看彈迴去的花椒樹,又瞥一眼範悅才紮進去兩粒花椒刺的右手心,無趣的撇過頭。


    果然相比皂角樹,花椒刺還是太小兒科,無用!


    “叫什麽?算你倒黴,沒找到蹭手的東西。


    要是換成刀或是石頭,別說躲家務,我能讓你後半輩子什麽都不用幹。”


    “……”


    範悅的哀嚎頓時止住,這畜生在說什麽鬼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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