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梅香拂拂。


    就連最後的道別,懿皇叔都沒有再見百裏川與百裏雲青,似乎真是生了大氣。


    百裏川也心知肚明這位皇叔的脾氣,便對著屋子行了個禮,算是辭別了。


    紫蘇環顧了四周一圈,留戀此地的勝景。早已坐上馬車的百裏川撩著車簾,對著遲遲沒有上車的紫蘇。


    “上來吧,我們該走了。”


    搭上手,紫蘇最後迴看一眼,上了車子。


    “九王爺,也上車吧。”紫蘇對著車外的百裏雲青說道。


    “不必。跟某個人同坐一路車,怕是會不舒服。”百裏雲青說著便別過了頭去。


    此話之意,紫蘇聽著顯然是明白,倒不知這兩個人的關係為何會如此之差。


    她用餘光看向車內的百裏川,似乎無動於衷,不過麵象也露著不願同乘的意味。


    紫蘇也便罷,若是真的上來了,想必這一路迴宮會讓更多的人不舒服。


    紫蘇放下了車簾,隨即坐到了百裏川的對麵。


    馬車漸行,車內裏的人卻都沉默。


    氣氛尷尬,她都不知道該將目光停在哪裏,索性扭過身去,看向了車外。


    道路顛簸,車內搖搖晃晃,隨著再也看不到梅林,車子的行駛的速度也漸漸加快了。一直注視著窗外的紫蘇,眼前都是些禿木,也沒了看頭。原本借著梅林轉移注意力的她,而今又有些不自在了。


    目光雖沒有移過去,但也能感覺到,走了這麽一段路,在對麵的百裏川似乎都沒怎麽動過,依舊是不吭一聲。


    不像百裏川啊,原本以為他會像昨日一樣,厚著臉皮,沒話找話說呢。


    難不成,百裏川會沉默一路迴宮?


    紫蘇這樣想著,對麵的百裏川突然動了下身子,緩緩半站了起來。


    就在百裏川動身的一瞬,紫蘇驟然一驚,心裏頓然敲起了小鼓,心快跳的厲害。


    自己在緊張什麽啊?


    半站著的百裏川停滯了片刻,隨即一步走到紫蘇身後同側坐下,依舊是隻字不說。


    紫蘇也不轉頭,就好像沒有看到一般。


    枕後的發髻有所動,紫蘇好奇地伸手摸上發間。質感粗糙,還有一些割手。雖是摸出個大概,她還是從發間拔下想要一看究竟。


    新製的木簪,雕刻的蘭花花紋的雕痕還清晰可見,沒有經過打磨,周邊的木刺還有些許。


    “本王昨夜裏做的,這兩天見你的頭發都沒有飾物,就做了一個。”


    紫蘇沒想到,百裏川還會這樣的細致活。


    “第一次,雕得不好,你別太嫌棄。”百裏川羞愧地說道:“……等迴了宮,本王再讓匠人們打造一件好的給你。”


    “先……先將就戴吧。勞煩王爺,再給妾身插上。”


    紫蘇將手中的木簪遞到百裏川的手裏,在交接的時候,眇見了他的手心。


    百裏川握得住刀劍利刃,握得住柔香玉腕。他的雙手裏掌控著多少金貴威勢,而今這雙手上又新添了幾道劃痕。


    她可以想象出,在燭光下,手拿雕刀刻花時的情景了。


    她心裏竟然會暖暖的。


    “你笑了?”百裏川突然問道。


    紫蘇立即迴神,自己怎麽就不經意間將內心的情感表現出來了。


    “……才沒有,王爺看錯了吧。背身對著王爺,王爺怎麽能看到表情呢?”


    “是嗎?”百裏川詫異的說道。“不過,你不嫌棄就好。”


    紫蘇微低搖頭。


    這是百裏川第一次送給她的東西。


    “怎麽不見延大人跟著一起迴來?”


    “本王讓他先迴宮送信去了。我們可以慢慢趕路,不用著急了,正好還可以欣賞一下沿路的風景,豈不是挺好。”


    “原來是這樣。”紫蘇迴應。


    既然如此,不如趁此機會在迴宮前調好心情。


    沿路留下兩條車轍,漸行漸遠的車子碾過碎石,沾過淤泥,揚起細微的塵沙,懸浮在空中。


    隨風流蕩,等待塵埃落定之際,是置身於花邊水畔還是墓道廊簷?


    不管身處何地,終是落迴了最初開始的靜怡。


    浮動變成為一種迴憶。


    滲進花的土壤裏,溶進水的細柔裏,在墓塋的前路護守,在高簷的頂端遠望。


    紫蘇兀自看向外,隻是多了一個人在身旁。


    朱紅的宮門前,守城的士兵見到來人下馬,上前打了聲招唿。


    延言再次摸了摸懷中的兩封密信,確認完好。


    雖是長途跋涉,卻是容不得他休息。快一些告知王爺的所在,宮中就會避免一些不必要的事端發生。


    暉陽宮,大殿上,百裏丞拿著手中信箋看起來,臉上的表情也漸漸放開了些。


    “川與蘇側妃都相安無事便好。這樣朕便可以放心了。好了,還是迴趟碧水宮告知七王妃這個好消息吧。”


    延言領命隨後退下。雖是將信箋呈給了皇上,可是他的懷中還揣著一封信,是王爺寫給皇後娘娘的。


    他不知王爺的想法,但是王爺既然如此保密,定有什麽是要隱藏的。


    王爺想告訴皇後娘娘什麽呢?


    看著信封上的字跡,他有了拆信一看的衝動。


    可是再細想,王爺是因為信任他才托付於他的,他又怎能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不管王爺想要跟皇後娘娘說什麽,但不要傷害到那個人便好。


    他也隻能這樣期盼了。


    “是碧水宮的延大人吧?”背後傳來一個女音。


    延言轉身看去,那女婢一身的紅裝,正站在他的身後,手裏捧著些錦織。


    “你是?”


    “奴婢叫做紅毓,是皇後娘娘的貼身丫鬟。延大人呆站在這裏做什麽?”


    “呃,實不相瞞,倒是有一事,也許紅毓姑娘可以幫上我的忙。”


    “延大人盡管吩咐。若是紅毓辦得到的,一定盡力而為。”


    “其實也不是什麽難事。我隻是有事想要求見皇後娘娘,但必定是皇後娘娘的寢宮,實在不方便進出。所以,能不能拜托紅毓姑娘轉告皇後娘娘一聲。若是娘娘方便的話,請移駕到碧水宮中。到時候延某定會感激紅毓姑娘。”


    “這個?”紅毓尋思著。“好吧。我試試。延大人就在碧水宮中等待消息吧。”


    “那先謝過紅毓姑娘了。”


    延言走開,此信不能交與他手,這是王爺吩咐的事情。


    若他直接拜訪怕是會惹人注意,他隻能想辦法交給皇後娘娘了。


    紅毓捧著錦織進門,寧馨雪正閑的無事假寐在榻上。


    “娘娘,奴婢將娘娘要的錦織拿來了。”說著便放在了桌上。


    寧馨雪閉著眸子,唿吸勻稱。


    “娘娘,在迴來的路上,奴婢遇到了碧水宮的延大人。”


    假寐的寧馨雪漸漸睜開了眼。 “延言迴宮了?”


    “嗯,並且他說有事要麵見娘娘,但是出於不便,想請娘娘移駕碧水宮。”


    “哦?他可說是什麽事?”寧馨雪問道。


    “沒有,似乎有隱情。”紅毓說道。


    “既然延言迴來了,想必川也是平安。不然宮中不會如此平靜,他也不會來找本宮。”說著寧馨雪緩緩坐起身。


    “那樣的話,那個人也迴來了?怎麽沒死在外麵?”紅毓低聲說道。


    “紅毓,告訴過你了,在宮中要謹言慎行的。你可別連累了本宮!”寧馨雪斜眼看向紅毓,一聲低叱。


    紅毓怯怯,跪下身。“是,奴婢知錯了。”


    “定是川有什麽話捎來想要跟本宮說的,本宮就去趟碧水宮。來人,本宮去探望一下七王妃。”寧馨雪梨渦淺笑。


    隨著延言將百裏川平安的消息帶迴宮,碧水宮裏人們,頓然是又活了過來。


    靈巧兒也開始有心張羅著打掃宮中的各殿,以備迎接百裏川的迴宮。


    寧馨雪站在牆角處,看著手中的信箋,她的對麵正是特地送信的延言。


    這信的內容是什麽?延言頗感興趣,但也深知,這位皇後娘娘不會將信的內容說出來。


    他也隻好用餘光一直注意著正在讀信的皇後身上。


    哪怕一個細微的動作,轉瞬即逝的表情也不想錯過。


    寧馨雪按著舊痕將信紙折好,重新放迴了信封裏。依舊是以往和善的笑容。


    “你特地送信過來,一路勞頓,還是快快迴去休息吧。本宮再去跟王妃聊聊天。”


    “娘娘。”延言喊住了欲走的寧馨雪,俯身拱手,“……王爺在信中可有什麽指示嗎?若是屬下可以盡到微薄之力,娘娘盡管吩咐。”


    寧馨雪掩嘴一笑。 “也沒有什麽特別的,你此番保護王爺有功。本宮定會在皇上麵前說上幾句,給你討個賞。”


    “那謝過娘娘。娘娘請。”延言讓開了路,注視著寧馨雪走迴拂玉殿。但願,隻是自己多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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