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暮張了張嘴,眉宇間透出一絲無力感,“我什麽都不是。”


    “你最好安分守己。”霍占極在琳琅滿目的衣架前挑了件淺灰的襯衫,這種顏色穿在男人身上,尊貴而不顯張揚,他嫻熟地係著身前的鉑金紐扣,“我不插手,才是對他最大的仁慈。”


    他沒趁此機會將霍印置於死地,已經算不錯了。


    楚暮聽出他話中的決絕,她不知霍允呈是如何被打發走的,“可他是你親堂弟。”


    霍占極不怒反笑,“你不也是我親老婆?可你顧過我嗎?”


    楚暮知道,霍占極眼裏容不下霍印的原因,全是來自於她,當這男人從趙青青口中得知霍印要去幫楊森時,他的袖手旁觀,其實早就說明一切。


    “我和你在一起後,即使找迴了那支鋼筆的主人,也從來沒有過別的心思,我一直都很清楚自己跟他是不可能的,霍占極,你為什麽就那麽介意?”


    男人潭底陰寒纏繞,在落地鏡前穿衣的動作卻流暢自如,“有事的時候才想著我霍占極,平安無事的時候心心念念都是霍印,你問我為什麽介意?”


    這話屬實堵得楚暮啞口無言。


    她眼圈泛起酸脹,真不知該怎麽辦才好。


    此事關乎霍印的後半生,連堂堂霍家二先生都束手無策,除了找霍占極,楚暮實在想不出還能去求誰。


    “我以後不會想他了,我不再喜歡他了,好不好?”


    她的語氣近乎卑微,為了另一個男人而甘願對他卑微。


    霍占極冷冷地牽起唇角,這情形他雖早有預料,卻不及親眼目睹她愛慘別人來得諷刺。


    一圈圈捋起襯衫衣袖,左腕的鑽石手表與那根黑色橡皮筋在男人小臂上完美點綴,霍占極身上無一不是她留下的印記,右臂的槍傷,以及在老宅被她咬出的牙印。


    他能留住的,好像也隻有這些。


    “這禍端是你心上人自找的,我可沒那本事替誰擦屁股,他要做英雄,那就讓他做到底。”


    霍占極隨手扯下件外套掛到臂彎,他深深睇了眼女人,大步朝外走。


    楚暮看見那抹虛影接近,她下意識伸出隻手,一把抓住男人外套的衣角,“霍占極,你……不要這樣。”


    她潭內水霧湧動,縱是已在努力克製,卻仍不可避免的真情流露。


    霍占極凝起的眸色直剜向楚暮淒愴的眉眼,他麵無表情,冷毅的側臉透出幾分凜然的犀利,男人薄唇漸漸緊抿,抿出一道陰佞線弧。


    霍占極沒說話,隻那樣一言不發盯著她。


    楚暮能感受到他鋒銳的眼神,她固執地揪緊手裏的衣料,“如果不是因為我,你會救他嗎?”


    “不會。”很絕情的二字,這就是真正的他。


    無情,冷血,不會在意任何人死活。


    霍占極一點一點從她掌心抽出自己的西服,徑自揚長而去。


    楚暮五指微張,衣袂滑過手心的細膩觸感,似還餘影殘留。


    她淚眼婆娑,無法言喻的窒息感堵在心間,沉甸甸的,就連唿吸都變得艱難。


    李姐端著溫好的中藥,剛踩上樓梯,就見霍占極將黑色的外套甩到肩頭,男人食指輕勾住衣領,另隻手抄在褲兜內,他從二樓一步步走下來的樣子,陰寒得猶如冰湖底下的暗流。


    李姐並不知發生了什麽事,她往扶手邊讓開幾步,“霍爺。”


    霍占極居高而望,冷眼睇她兩秒,視線又落向那碗他刻意囑咐過要什麽時間送上樓的中藥,男人一語未發,長腿邁下台階後,頭也不迴的離開。


    李姐小心地扭頭瞥了眼站在不遠處的蕭管家,能被霍占極留在身邊做事的人,察言觀色的能力自是一流。


    蕭管家朝她揮揮手背,示意李姐趕緊把藥送上去。


    楚暮沒給自己太多傷春悲秋的時間,她整個身子蜷進單人沙發裏,拿起手機貼在耳邊快速打開搜索引擎。


    見房門沒關,李姐禮貌性叩響幾聲走進去時,正好聽到楚暮電話中傳來‘量刑標準’的字語。


    “太太,喝藥了。”


    楚暮專注的聽著百科解說,微側的小臉兒緊緊繃著,神情瞧著很不好。


    她不死心的一遍遍查找類似於霍印這種案例,像被鎖在困局中,試圖找出一點點力挽狂瀾的可能。


    哪怕,明知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勞無功。


    李姐見她一臉嚴肅,和平日完全判若兩人,“太太?”


    “李姐。”楚暮這才不苟言笑地抬起頭,“能不能麻煩你,幫忙把前麵這幾個號碼存入我的手機?”


    這麽點要求,李姐自然不會拒絕,“好的。”


    她放下手裏的藥碗,伸手接過楚暮遞來的電話。


    亮起的屏幕上,跳轉出的網頁是國內一家非常有名的官網,李姐見排名靠前的座機號碼,全是律師事務所。


    李姐不好多問,依言照做後,又把手機還給她。


    “謝謝。”


    “太太。”李姐臨出門前,叮囑道:“這藥的溫度剛好,你記得趁早喝。”


    “知道了。”楚暮嘴上答應著,卻仍在不停擺弄網頁。


    李姐很難見到她這副心事重重的模樣,印象中的楚暮,頑強的仿佛一朵風雨花,能在風雨後綻放出最絢爛的光彩,不會像現在這樣死氣沉沉。


    一整天,楚暮躲在屋內足不出戶,她打了不知多少通諮詢電話,查了不知多少相關案件,結果無不叫她失望。


    楊森的案子一旦判下來,便是一網打盡。


    楚暮心如死灰,她神色痛苦地抱緊雙腿,額頭抵住膝蓋,披散下來的長頭遮起那張慘白的臉。


    茶幾上忘記要喝的藥水早就涼透,空氣中彌漫著淡淡苦味,亦如楚暮現在的心情。


    她不想他出事。


    不想他遭一點點罪,受一點點苦。


    那樣清風霽月的男子,驚豔了她最美的時光,短短一眼便在她生命裏紮根那麽深,她怎堪忍受他跌進萬劫不複?


    晚上,楚暮沒胃口吃飯,她象征性喝了小半碗魚湯,筷子都沒怎麽動過,就牽著將軍迴了房間。


    趙青青那邊也在等消息,能在京城隻手遮天的人隻有霍占極,她再次撥通楚暮的號碼,想問問看有沒什麽進展。


    聽著枕邊的語音播報,楚暮閉起眼,洗過澡後,她平躺在床上一動不動,水晶燈照亮一室奢華,她映射於其中,像被硬生生抽去精氣神。


    耳畔的來電鈴響了幾遍後,知趣的沒再打攪。


    又不知過了多久,微敞的落地窗外,傳來跑車經過庭院的嗡鳴,幹淨酷炫的聲浪,轟地炸裂天邊濃稠的暮色。


    是霍占極迴來了。


    楚暮掀開眼簾,黯淡的眸光這才有了波動,她連忙拾起臉上所有表情,抱著被子從床頭一下坐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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