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把宮廷玉梳,當今的收藏價,五千萬已是頂天。


    能出價一億的人,顯然不是奔梳子本身的價值去的。


    拍賣師震驚之餘,才反應過來要敲價,“一億第一次……”


    楚暮眸色黯淡下來,她拉過霍占極的衣袖,試圖轉移話題,“慈善拍賣結束後,我們……”


    “兩億。”


    淡淡的,甚至伴隨絲絲慵懶的語調,慢悠悠自身旁男人口中輕吐而出。


    楚暮杏目圓睜,壓低的嗓音卻抑製不住上揚,“霍占極!”


    他是瘋了嗎?


    一把梳子,哪裏能值兩億?


    霍占極唇角微勾,但笑不語。


    “加倍。”霍立再次舉牌,追得很緊。


    這把玉梳,他勢在必得。


    霍占極輕撫了下戴在左腕的橡皮筋,繩子被他拉起來,又悄無聲息彈迴去,男人動作反複,深邃的眉眼卻瞧不出絲毫情緒波動,“再加。”


    楚暮麵容變色。


    兩次加倍,價格已飆到八億。


    這無異於天文數字!


    全場受邀嘉賓的目光紛紛逡巡在霍家這對叔侄身上,霍立四先生的身份,早在京城不是什麽秘密,他當年從外地被霍老爺子認迴時,還曾轟動一時。


    不過,一個是血脈正統的長孫,一個是見不得光的私生子。


    霍占極和霍立平日交集並不深,這會兒卻杠在一場拍賣會上,委實讓人匪夷所思。


    就連見慣大場麵的拍賣師,也變得手忙腳亂,“八、八億第一次,還有沒有要,要加價的?”


    楚暮緊張得鬢角直冒冷汗,她一把攫住霍占極的手腕,掌心內烙著男人堅硬的鑽表,以及那枚完全同他身份不匹配的橡皮圈。


    楚暮指腹用力握上去,心裏五味雜陳。


    這把梳子於她而言意義非凡,可它對霍占極來說,根本毫無投資價值。


    “我不要。”楚暮喉間發出低啞的聲音,他在給她增加心理負擔,這麽多錢,加上之前季明佑的那筆數額,她這輩子恐再難還上,“霍占極,就算你拍下它,我也不會多看一眼。”


    “八億第二次……”


    台上,拍賣師已在做出最後的報價。


    楚暮指甲掐入男人生硬緊實的臂肌,霍占極瞧她嚇地臉色蒼白,男人菲薄的唇瓣依舊好看勾著,溫熱的大手覆過她手背那一片冰涼,“隻要是你想要的,哪怕天上的星星,我都會摘下來給你。”


    “我不想要。”楚暮連連拒絕,“別拍了,我爸媽離開人世那天,這把玉梳已經失去了它原本的作用。”


    季明佑凝望著二人緊握在一起的手掌,由於隔得較遠,他聽不見他們之間的交談,卻能明顯感覺到,楚暮對霍占極自然流露出的親近,是以前對任何男人都沒有過的。


    季明佑想不通為什麽,若不是他現在一堆惡事纏身,不論多少錢,他照樣能為她豪擲千金。


    拍賣師起槌,“八億第三次……”


    檀木底座眼看快被敲響,楚暮手指微顫,強烈的不安感遍滿四肢百骸,她逃避似的閉起雙目,等來的卻不是那一聲‘木槌一響,黃金萬兩’的重擊,而是霍立誓不罷休的加碼,“十億。”


    天呐——


    碩大的宴會廳,頓時人聲鼎沸。


    嘈雜聲難以抑製,像銀河倒瀉的瀑布,嘩啦啦浸透著人心。


    一把千萬級別的玉梳,一躍成為天價之物,這與遍地撒錢有什麽區別?


    霍占極唇角微微挑起,帶著諱莫如深的笑意,意料之中的結果,令他墨色短發下那雙淩厲的鳳眼,漾起運籌帷幄的勝券。


    “暮暮。”


    楚暮耳邊,男人薄唇曖昧貼近,溫言軟語道:“十億,已經是霍立心理價位的極限。”


    “你想做什麽?”楚暮潭底的慌張奪眶而出,那份焦急,近乎燒灼著她的理智,“別加了,我求你,霍占極,算我求你行不行?這把梳子真的不值,我不需要。”


    她的擔憂,她的害怕,甚至是焦躁不安,霍占極全看在眼裏。


    男人嘴角弧度牽深,食指寵溺地撣向她額頭,“待會兒,我們兩口子一起分贓好不好?”


    楚暮沒大明白他這句話的含義,“什麽?”


    霍占極嘴裏輕溢出笑,他鬆扯了下脖子上的領帶,放下優雅疊起的長腿後,傾身而起,“四叔,恭喜。”


    男人身形高大,肩寬有力,挺拔的氣場尤其強大,足夠吸引全場矚目。


    楚暮聽見拍賣師在三次確認該競價後,一錘敲定。


    物歸他主。


    現場,頓時響起一陣熱烈的掌聲。


    霍立從座位上站起身,他視線自楚暮側影上掠過,又落迴霍占極臉上。


    “承讓。”


    說著,霍立走上台簽署交易文件,男人眉目清冷,即使上了年紀,也不難看出,退迴十幾二十年前,他也是一位風姿綽約的男子。


    “感謝四先生的慷慨,今天拍賣會所籌集的善款,很大一部分我們將運作定向募捐……”主持人字正腔圓的嗓線透過話筒,又一次響遍宴會廳,“接下來,請各位先生們女士們挪步到我們二樓,去享用主辦方為大家準備的美酒美食。”


    身後的腳步聲開始挪動,四周嘈雜而熱鬧,楚暮聽著大家的議論紛紛,她摸著椅子扶手剛站起身,左手便被霍占極控入掌心,“你想留下用餐,還是我帶你去外麵吃?”


    感受著男人手裏傳遞的溫度,楚暮遵從自己的內心,“我想走了。”


    “好。”


    在場嘉賓散得差不多,季明佑依舊紋絲不動坐在那裏,他一瞬不瞬盯著楚暮被霍占極帶離的那個方向。


    她身邊早已有了一把保護傘,再不需要他的庇佑。


    季明佑迴想著這幾年的種種,若是沒有韓家的迫害,他和楚暮之間不會走到今日這步。


    他的母親,他的愛情,全都因此葬送。


    一點點握起鐵拳,季明佑的恨意覆滿雙瞳,縱是把韓家所有人碎屍萬段,都不足以讓他泄憤!


    —


    迴到商務車上,楚暮的心情仍還沉浸在方才拍賣會的激烈角逐中。


    十億,什麽概念?


    倘若她有那筆錢的話,楚暮很清楚,其實,自己一定會死磕到底。


    可偏偏,許多事,她都無能為力。


    背脊疲於無力的壓向椅背,楚暮沒在意身旁男人的動靜,她隻想獨自安靜一會兒,豈料,纖長玉白的右手很快被霍占極攤開,緊接著,一枚實木盒子落在女人掌心。


    楚暮一怔,“這是什麽?”


    “送你的,打開看看。”


    那塊漆色木盒手掌大小,盒身雕刻著精美的工藝,楚暮興致缺缺,但又不願掃了他的意,便就強挽笑顏的掀開盒蓋。


    他一言不合就愛送她禮物,楚暮早就習以為常。


    手指順著盒沿往裏摸去,指腹觸及一抹冰涼,很堅硬,很有紋路感,當她摸到那些密密麻麻的齒稀時,楚暮唿吸微滯,“這是什麽?”


    霍占極知道她心中已有定論,“你們家那把‘祖傳’的梳子。”


    楚暮眼皮淺跳,她拿起那把玉梳憑借手感仔細辨認,生怕錯漏一處,“它不是被你四叔拍下了嗎?為什麽會在你手上?”


    瞧她因激動而泛出緋色的臉頰,霍占極唇線輕彎,男人嘴角扯起的弧度盡顯柔和,連五官上立體的深邃感都被這份美好襯得格外眩目,“這種白玉雕花卉紋梳,除去被博物館珍藏的那幾枚之外,市麵上現目前流通的僅有兩個,好巧不巧,全都輾轉到了我手裏,霍立拍的,雖說同你這個一模一樣,但這把才是我從白水市苦苦淘來的。”


    “所以,你打從一開始,就在套路他?”難怪,霍占極會說要和她分贓,“你居然訛了四先生九億多?就不怕東窗事發嗎?”


    男人手指別過她鬢角的劉海,“這種慈善拍賣,審核十分嚴格,賣家的信息可不是我,隻不過等錢一到賬,它會洗得白白淨淨到我戶頭。”


    楚暮雙手愛惜地捧著那把梳子,她一遍遍撫摸,眸中喜悅難掩,潭底湧起的熱浪幾次模糊視野,又幾次被她強力壓下。


    很多話卡在喉嚨裏不知該如何表達,霍占極做事似乎永遠不會失策,一切盡在掌握,誰都有可能成為他的那隻甕中鱉,“可是這位四先生,為什麽要花那麽多錢去買一枚根本不值當的梳子?”


    霍占極唇邊浮現一抹譏誚,“為博美人一笑。”


    他要不是抓住這一點,怎能讓霍立那麽精於算計的一個人,心甘情願自掏腰包?


    楚暮麵露驚訝,這點,她倒是沒想到,“原來,他竟還是個情種。”


    楚暮話音一落,身側的男人,忽地毫無預兆貼上來,他冷毅的薄唇湊在她耳廓溫熱吐笑,嗬氣如蘭,“暮暮,你再看看,我也是個情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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