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自己的床上,秦昇把玩著自己手中這隻可以說的上是及時雨的銀色zippo打火機,腦子裏都是這半個月以來發生過的事情。


    好像每次都是這樣,自己沉浸一段時間的安寧過後,自己的生活就會被接二連三的意外擾亂。


    每一次,自己覺得可以安寧下去之後,便會陷入迷茫之中。


    秦昇不禁想起了柴葛曾經和他說過的一段話——


    “無知者容易滿足,求知者永不幸福


    “得到多少快樂,就有多少悲傷。


    “心如止水的代價是片刻不得安寧。


    “?讓自卑者於自戀中長眠,


    “令勇敢者於怯懦中終悔。


    “?這就是智慧給予覺悟智慧者的詛咒。”


    柴葛和我說過,我和他都是永遠不會滿足的人,我們終將會倒在參悟自己人生的道路上。


    就像我,隻要拋棄自己的善心,就會是世界上的一大禍害,所以我覺悟的第一個智慧就是善良。


    而他,如果拋棄自己的良知,就會變成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所以他覺悟的第一個智慧也是善良。


    柴葛說,我和他就像是同一個靈魂將不同的渴求映射到現實中來的兩個個體,所以我們有著同樣強烈的渴望、有著同樣固執的追求、甚至有些同樣瘋狂的自毀衝動,所以那無常的大智慧給了我們同樣的一種覺悟。


    我從來沒有在柴葛身上看見過像我一樣的瘋狂,所以我從來沒有把這話放在心上。


    如果不是那天他為了把我騙到外邊去將他內心的嘶吼就這樣直觀地暴露在我麵前,可能我壓根就不會相信,那個和我從幼兒園起就結緣的懷胎,居然也有如此感性的一麵。


    於是我躺在自己的床上,不斷地思考起柴葛這些話的意思,以至於連手中的打火機脫手了都不知道,就這樣在一片困頓中,陷入了未知的夢鄉。


    ……


    另一邊,柴葛的家中。


    “你真的是胡鬧!”柴葛的父親柴決明怒氣衝衝地說出這句話,同時用力地在自己坐著的實木長椅上重重地一拍。


    就在剛才,柴決明從自己的父親那裏得知自己生的這個逆子居然直接對自己的同學使用了他們家治療心病的祖傳手段。


    這讓一直恪守柴家“若非允許,絕不動用此等手段”的理念的他頓時怒火中燒。


    曾經的柴決明最為自豪的事情就是有了這麽一個天資聰穎的兒子,從小耳濡目染的他對柴家傳下來的知識有很獨到的理解——這一度讓他以為自己兒子這一輩終於能夠將家學發揚光大。


    誰曾想,這個逆子自從受到那一次打擊過後就開始了自己都搞不懂的鑽研之路,——不如想如何傳承那些珍貴的醫學經驗,居然開始搞死了那些雲裏霧裏的學問!


    柴決明很是痛心,卻始終扭轉不了柴葛的想法。


    “覺悟者永不滿足,你這種死守古板的人是不會懂的!”留下這句話,柴葛就把自己鎖在了自己的房間裏。


    不管柴決明在門外如何說法,柴葛隻是默默地看著窗外繁華的花城夜色,心中盤算著——


    “今夜好夢,阿昇!等你真正覺悟的時候,從迴憶裏走出來了吧。隻是可惜了丹丹姐,我還以為她才是你真正的幸福呢,我到底是那裏預料錯了……”


    ……


    這一夜,苗歡歡有些苦惱地躺在了自己的床上……


    就在今晚,她通過了“灰姑娘”口中的那位學姐的好友驗證——在學姐的解釋下,苗歡歡終於理解了“灰姑娘”為何會如此抗拒自己,又為何在見到學姐以後又馬上變得不一樣了。


    ——


    略去不重要的那部分……


    開心的樹苗:他真的很喜歡你啊,為了你,他甚至可以逼迫自己接受我。


    丹俠:長歎[動畫表情]


    丹俠:我可能,是他在情感上、在除了親人以外的異性裏唯一的牽掛了吧。


    丹俠:隻可惜我與他依舊是有緣無分……


    丹俠:曾經我也是希望他能在我的婚禮上跳出來搶婚的,隻可惜他逃走了。


    丹俠:他的過去讓他不願意相信自己可以幸福地活著。


    丹俠:所以隻有我讓自己活得幸福了,他才可能有勇氣讓自己活的幸福。


    丹俠:我很希望你能成為我的“受氣包”命中注定的那個另一半,因為你是一個比我還要幸運的女孩。


    丹俠:你遇到他的時候,除了柴葛這個得力助手以外,還有我幫你給他得到幸福的勇氣……


    ——


    看著蒲丹丹給自己發來的消息,苗歡歡心中五味雜陳。


    如果不是通過學姐之口,她也許永遠都不會知道,原來“灰姑娘”口中的離去,竟然是此生不再見。


    苗歡歡原本以為他隻是需要冷靜一下,結果居然是在決定是否要下這個決心——到底是什麽樣的痛苦,才能讓“灰姑娘”對遇見的女生生出再也不見的念頭呢?


    帶著這份疑惑,苗歡歡陷入了夢鄉之中。


    ……


    “你還好嗎?”


    刺眼的陽光灑在坐在學校自行車停車場綠化帶大樹下的男孩的臉上,照得他有些睜不開眼,恍惚間,一個看不清臉的女孩蹲在他的身旁,一臉關切的詢問。


    秦昇靜靜地站在不遠處看著這一幕,心中無喜無悲。


    女孩仿佛被按下了靜音鍵,明明一直在說著話,卻再也沒有任何聲音傳出——秦昇想起了自己一開始聽到這些話心中隻有滿滿的不甘,直到後來自己再也想不起來以後,他才明白這是他自己心中最早的那份覺悟。


    他那時候不甘心的是自己沒有能力反抗那群施暴者而已,等到他擁有反抗的力量之後,他對這段時光的態度早已改變。


    這已經不是秦昇第一次夢到自己第一次和林夢雪說話的場景了。


    那段時間是他這個年級小團體發展得最為聲勢浩大的時候,不同團體互相敵視,而作為最早出現的那幾個小團體眼中最格格不入的“叛徒”,他一直都是他們的“關照對象”。


    記得他們對自己第一次發動攻勢的時候,自己按照父母親的要求向老師尋求了幫助,結果這個行為更加“坐實了”自己“叛徒”的身份。


    於是自己迎來了他們狂風暴雨般的“報複”,在自己幾度退讓以後,他們的“報複”甚至擴散到了秦珞身上。


    秦昇還記得那是自己人生中第一次對他們做出反抗——看到他們把小珞整蠱到哭泣得不能自已的情況,秦昇恨不得殺了他們,盡管那時候他並不知道“殺”是什麽意思,但是心中的怒火告訴他,絕不姑息!


    於是秦昇從不要命地硬拚一個人開始,一直到後麵發了瘋一樣的無差別攻擊每一個參與霸淩的人——他成了開始校園霸淩的那部分小團體的公敵。


    在秦征哥將自己和秦珞從這個無休無止的漩渦中拉出來之前,就在秦昇經常夢到的這一次反抗過後的休止時間裏。


    秦昇遇到了第一個他下定決心要守護的異性——林夢雪。


    還記得林夢雪隻是出於好心過來詢問自己的狀態,卻被偶然看見這一幕的眼線當做“大功一件”上報給了小團體的“老大”。


    於是他們聞風而來,將林夢雪這個完全無辜的人也當做了“打擊對象”。


    那是秦昇第一次違背校園打架的潛規則——打人不打臉。


    這個潛規則的宣言是“打臉傷自尊”,但是此刻的秦昇迴想起來,隻不過是因為臉上的痕跡是受害者們無法隱瞞過家長們的眼睛的審查所以才有這一層遮羞布罷了。


    於是第二天秦昇的母親陳馨蘭就被老師叫到了學校中——那是秦昇第一次被母親在大庭廣眾之下暴打,盡管比起那些小團體的人下的死手比起來根本就微不足道,秦昇與母親的間隙便是從這個時候開始的。


    就算是後來母親解釋了這是為了保護他——畢竟母親動手了以後對方也沒有了繼續追究的理由,但是如果不是秦昇在後來和母親的那次爭吵中提到了自己因為這件事對母親有多麽的失望,他永遠都不會知道母親的心思。


    這是秦昇心中永遠無法跨過的痛——母親在他最需要父母為他帶來安全感的時候選擇了不解釋,不,應該是秦昇與正常孩童不匹配的心智使得他的內心更加脆弱敏感。


    秦昇和秦珞最大的不同就是在這裏,——秦珞可以永遠是一個長不大的小孩,但是身為哥哥的他不可以,他必須懂事。


    雖然後麵寄養在外公家的真正的大哥秦征迴到了這個家庭,但是懂事已經成了秦昇身上擺脫不掉的標簽。


    盡管後來他在大哥的保護下知道了作為一個弟弟是什麽樣的感覺,但是更多的時候他都是以哥哥的身份在守護著和他一個年紀的弟弟秦珞。


    這是秦昇生命中的第二個覺悟——責任。


    善心和責任,是上天為秦昇精心準備的兩道枷鎖,將他超脫同齡人的智慧變成了他的負擔,所以他後來便開始了對學習的逃避。


    現在秦昇的夢境已經來到了下一個場景——校園霸淩小團體發展到最為巔峰的時候。


    他們已經開始有組織有秩序地開始進行霸淩行為了,秦昇再也無法通過拚命的方式進行反抗了。


    雙拳難敵四手,他們每次都會出動四個人以上的小隊截擊秦昇,當他們控製住秦昇以後,眾人為首是瞻的“老大”就會出來對秦昇進行身體上的羞辱和精神上的霸淩。


    但秦昇從未屈服,因為他知道自己一旦服軟,那麽他們就會順勢去霸淩自己的弟弟秦珞還有一直幫自己給老師打小報告的林夢雪。


    這個時候的秦珞還沒有和柴葛很交好,最多是在剛好目睹到的時候,柴葛才會選擇開口警告霸淩者。


    那時候的柴葛是年級裏出了名的怪人,那些霸淩者就算是放學去堵教室門也奈何不了他,他也隻會在路過的時候出來“主持正義”,所以秦昇一直對柴葛抱有好感卻從不願意去麻煩他。


    那一次,秦昇又一次被“截擊小隊”所“俘獲”,而林夢雪則是被“老大”那所謂的“女朋友”帶著人攔截了。


    秦昇寧願自己被折磨也不願意連累林夢雪,所以他那一次直接一反常態地破口大罵,將對方的注意力牢牢地吸引在自己身上。


    至於自己說了什麽,無非是問候對方祖宗十八代,這在霸淩者眼中不過是小菜一碟,而知道秦昇這一反常行為的原因的施暴者自然是想戲耍一下秦昇的。


    可惜今天他的目的沒有達成,因為秦昇這個年級校園霸淩已經發展到了尾聲了。


    那個時間點剛好是秦昇的大哥迴到家中的時候,於是讓低年級老師極度苦惱地校園霸淩行為迎來了他的經典結局——高年級的學生開始介入這群初生牛犢的胡鬧之中了。


    秦征一聲暴嚇,欺淩秦昇的烏合之眾頓時一哄而散。


    從那天起,秦昇和秦珞以及林夢雪被列入了那一個年級所有小團體白名單之中。


    具體原因也很簡單,秦征去把為這些霸淩者撐腰的高年級學生都揍了一頓。


    “拚命是傻子才做的事,懂不懂?”


    這是秦征在學校中第一次和秦昇說的話,也是秦征對秦昇的散打訓練的開端。


    “用自己的力量去把他們打服吧。”


    到了高年級以後,秦昇在真正意義上成為了一個“異類”。


    學習成績好,還能打架,與周圍的人幾乎是格格不入——除了柴葛,這個怪胎居然主動跑過來為秦昇幫拳。


    接下來的迴憶就很俗套了,秦昇成為了一個新的小團體的領導,帶領著秦珞、柴葛、林夢雪還有陳夏——這兩個人是好閨蜜開心,組成了他們學校中最為格格不入的小團體。


    他們不像其他高年級的小團體一樣和許多人有著許多糾葛,又或者像其他“好學生”那樣靠著自己的成績“鶴立雞群”。


    他們不參與校園霸淩,也不被校園霸淩,既是老師眼中的“小團體”,也是小團體眼中的“好學生”。


    這種短暫的寧靜一度讓秦昇以為這個小團體能夠一直要好下去,直到他們來到初中,在這個情竇初開的年紀被感情折磨的四分五裂。


    而他們最要好的這段時光,一直是秦昇心中不願意醒來的迷夢,乃至於成了秦昇身上的枷鎖,最後成為他無休止的自我折磨的開端。


    秦昇如同一個陌生人一般看著夢中以第三人稱視角一幕幕地重演自己小學的時光。


    這段人生已經過去了接近十年了,已經模糊到他想不起每一個人的麵容和聲音了。


    看著這些零星的片段,秦昇無比的平靜——這是智慧給予他的第三道枷鎖,他已經對所有事物感到冷漠了,又或者說,萬物於他眼中並無不同。


    這也是他對蒲丹丹和苗歡歡沒有偏見的原因——畢竟前者很容易被認為是暴力女,而後者這是這個社會根深蒂固的刻板印象。


    一開始發現自己的心中多了這麽一份冷漠的秦昇依舊生活在自己的過去中,所以他會焦慮和惶恐。


    現在早已接受了這個事實的他於睡夢中終於想明白了柴葛為什麽會對他說出兩人是一樣的這種話了。


    “這個怪胎,到底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有這種覺悟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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