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登~~登~~~”


    “尊敬的乘客,花城公園站,到了。”


    “下車的乘客從車廂後門走,謝謝配合!”


    公交車停靠在路邊,坐車的人們開始湧入。


    苗歡歡此刻已經來到了人生中最尷尬的時刻了。


    剛才隻顧著過煙癮了,萬萬沒想到自己會和這個陌生人坐同一班車——煙癮一過她恨不得把自己埋地裏,隻想著坐下一班公交車馬上逃離現場。


    結果是她前腳上了車,那個陌生人後腳也跑了上來——明明她上車的時候這個家夥還點了一支新的香煙來著。


    苗歡歡坐在座位上,低頭玩著手機,實在是不敢抬起頭看看那個站在旁邊的陌生人,隻能裝作一副冷漠模樣。


    苗歡歡占到了最後一個座位,所以在沒有人下車的情況下,在她後麵上車的乘客隻能先站著。


    努力地目空一切,可耳邊傳來的閑聊聲還是讓她抬起了頭,隻見一對老年夫婦正站在一旁聊天,於是她連忙起身讓座。


    先是說了一聲謝謝,兩位老人家又互相推讓了一番,老太太才坐了下來。


    看著這個溫馨的畫麵,苗歡歡心頭一暖。


    公交車正常行駛著,開過一個減速帶時,車廂隨之一抖。


    隻聽見身後傳來“噔”的一聲悶響。


    苗歡歡轉過頭,原來是那個借她打火機人。


    看到她轉過身,隻見那人舉起右拳打算用咳嗽來緩解尷尬,似乎是想到了什麽,右手升起一半便轉成用手腕按住胸口的一陣幹咳。


    似乎是有意打破這場尷尬,司機來了一個向右的大轉彎,於是乎沒反應過來的苗歡歡便被甩的向左飛去。


    “呀!”


    隻聽她驚唿一聲。


    “當!”


    隻聽他以頭搶杆……


    明明是因為扶了她一手才撞到頭了,可是是這“當”的一聲還是讓她略微愣神,隨後反應過來的她用手捂住臉,帶著歉意說道:


    “你還好嗎?”


    隻見他蹲在地上,左手按著痛處,似乎是沒想到會有這麽痛。


    還沒從劇烈的疼痛中緩過來,隻見一隻手在自己肩膀上推了推。


    秦昇眼角泛淚,卻還是努力地板著一張臉說道:


    “沒事,我沒問題。”


    隨後站起身,用左手扶住了車廂中間吊著的欄杆。


    “實在不好意思啊……”


    苗歡歡隨之起身,低聲道,隨後轉過身去,抓住吊環不再言語。


    又似乎是感到尷尬,她又抬頭看了一下站台表,隻想著趕緊到花城第二人民醫院站下車坐地鐵迴家……


    而我們的熱心人士,此刻心神也不在公交車上,因為他剛剛才想起來一件事——好像,剛才是吃飽了才上的車。


    他暈車來著,尤其是飽腹的時候。


    此刻頭痛加頭暈,胃內也在翻湧不斷,秦昇隻能默默祈禱自己能撐到人民醫院站去坐地鐵。


    還有幾站來著?我到底走了多久……


    時間迷迷糊糊地過去了,兩個人各懷鬼胎的奔向同一個目的地。


    ……


    “登~登~~登~~~


    “尊敬的乘客,花城第二人民醫院站,到了。


    “下車的乘客從車廂後門走,謝謝配合!”


    “唿!終於解脫了!”


    兩個人不約而同的想著,邁步走向車門。


    嗯?不對?他(她)怎麽下車了?


    兩人沉默著,一前一後下了車。


    秦昇一下車就跑到一邊蹲下來幹嘔起來,而苗歡歡則是急匆匆趕往地鐵站。


    嘔了一會沒有吐出來後,秦昇站起身來做了幾個深唿吸,便向著地鐵站走了過去。


    花城作為一個有著極為發達的地鐵網絡的大都市,其地下交通運輸能力自然是十分強大的。


    隻見地鐵站內人來人往,好不擁擠。


    順著人流擠到站台,苗歡歡眼睜睜來著車門在自己眼前關閉,隻能等待下一班車的到來。


    反觀另一邊,秦昇一邊擠在人群中,一邊又努力的不讓自己手上的風衣碰到別人,慢慢悠悠的來到站台上,在人群的推搡中就這麽擠到了地鐵上。


    花城三號線,聞名全國的死亡擁擠線,每天接近兩百萬的人流量,使得此刻的車廂擁擠無比。


    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秦昇一上地鐵就看見一個老大爺抓著吊杆做起了引體向上。


    隨著人群的湧入,秦昇也被推到了車廂內部,險險避過吊杆,隨手抓住一個吊環,便等待著列車啟動。


    因為要看清楚要坐幾站地鐵,此刻的他正看著自己進來的那個車門上的線路,無暇顧及身後。


    還沒來得及數清楚有幾站,秦昇隻感覺到有一個人貼到了他的身後。


    迴頭一看,便是四目相對。


    而後便是相顧無言。


    秦昇自然是無所謂的,三號線擠的很。


    而苗歡歡則是感覺自己被一個巨大的背影籠罩住了,這讓她感到壓力山大,為了掩飾自己的尷尬,隻得拿出手機轉移注意力。


    車廂很悶,若有若無的酸臭味以及煙草的氣息勾動著她的神經,令她忍不住會想起剛才在公交車站發生過的事情,不禁扶額苦惱。


    而我們的“罪魁禍首”此時正無聊的數著人頭,一遍又一遍,樂此不疲。


    沒辦法,要是玩手機的話衣服會往下滑,他可不想讓別人沾到衣服上的東西。


    不知道數了幾遍,忽然一股強大的慣性將他往後一拉,將身後的人擠了一下。


    待地鐵停穩,秦昇才轉過頭說了一聲抱歉。


    因為中間要經過高鐵站,所以此刻的地鐵是上多下少,變得更加擁擠,秦昇隻覺得身後的人又被往自己這邊推了推。


    有些時候,我們不得不佩服地鐵的駕駛員的豪邁,因為你永遠不知道他油門和刹車是怎麽踩的。


    秦昇隻感覺到一股強大的推背感,嗯,真的是被推了一下,隨之而來的是自己的羊毛衫被輕輕的扯了一下。


    再次轉過頭,隻見對方悻悻的看了自己一眼,微微抬手表示抱歉。


    兩人相安無事,反倒是今天這個司機像吃了火藥似的,油門和刹車踩的一次比一次猛,好像是在抱怨乘客上車下車過於緩慢。


    好在這種情況沒有持續多久,隨著到達花城東站後,下車的乘客終於比上車的多了,整個車廂的空氣也隨之變得沒有那麽悶了。


    苗歡歡感覺到自己的唿吸終於順暢了一些,而且自己也不用一直和這個陌生人擠在一起了……


    秦昇自然能感覺到身後的人的小動作,不過他並不在意,畢竟這個姐姐好像是喝了酒,這一路有好幾次她都沒站穩,自己就默默當好這個欄杆吧。


    平時和朋友出去玩需要坐三號線的時候,他也沒少扶著車廂頂給他們當杆子用……


    現在除了背後有點涼颼颼的,秦昇並沒有什麽感覺,還有四站地鐵,他就可以解脫了。


    忽然,他感覺自己的肩膀被拍了拍,於是便轉過頭去。


    “那個,實在是不好意思啊,剛才吐了你一身,你的衣服我可以幫你洗幹淨的……”


    耳邊傳來一陣低語。


    秦昇感到很奇怪,自己明明已經說過沒關係了,為什麽她還在糾結這個事情呢?


    看著她的眼睛,秦昇不知道說什麽好,轉念一想,於是說道:


    “我在花城廣場站下車。”


    言外之意——不順路應該。


    ……


    苗歡歡這一路很是煎熬,隻能通過手機和自己閨蜜說起這件事,哪知道對方和吃了興奮劑一樣,一個勁的說個不停。


    “這個男生帥不帥?


    “光聽著我都快尷尬死了……


    “你就沒有一點愧疚感?”


    “……”


    諸如此類,因為自己平時很少和她聊到異性,所以她的嘴一直叭啦個不停。


    開心的樹苗:別鬧了,說正事


    雲朵朵:你真的過意不去?


    開心的樹苗:主要是順了一路,他什麽也不說,我壓力好大啊……


    雲朵朵:什麽都不說不就是不在意嗎?


    開心的樹苗:可是我真的壓力山大啊,你知道一個高出你一個頭的男生現在你旁邊什麽都不說是什麽感覺嗎?


    雲朵朵:安啦安啦,這一看就是大學生,在意那麽多做什麽嘛?


    開心的樹苗:那豈不是說……


    雲朵朵:⊙w⊙


    雲朵朵:也就是說……


    開心的樹苗:連終點站也是一樣的……


    開心的樹苗:(′?`)


    雲朵朵:這都是緣分呐 ?〃????〃?


    開心的樹苗:你見過一起抽煙的緣分嘛?


    開心的樹苗: (??^??)


    雲朵朵:這不就是機會嘛 (?>?<?),有共同語言


    開心的樹苗:你別開玩笑了,抽煙的女生怕是最容易遭人反感啊ヾ( ?`?′?)??


    雲朵朵:可是他也抽煙啊,他還幫你點煙,一看就是不在意


    雲朵朵:而且他的表現也不像是那些斯文敗類啊,你看他——高冷、憂鬱、體貼,關鍵是又高又帥,還是花城廣場那一塊的大學生,將來要是畢業了,那妥妥的優質股啊!


    開心的樹苗:你戀愛小說看多了吧,而且我總覺得他是有女朋友的,他看都不看多看我一眼 (′?`)


    雲朵朵:那你可以看看他有沒有帶戒指或者手環什麽的,現在的情侶都喜歡這些東西。(? ??灬??)?


    開心的樹苗:好像真的有戴戒指啊……


    雲朵朵:戴在哪裏?


    開心的樹苗:左手食指……( ′?`)


    雲朵朵:歡歡,你和我說實話


    雲朵朵:你是不是喜歡這個男生?


    開心的樹苗:(=?Д?=)


    開心的樹苗:你在說什麽?


    雲朵朵:不喜歡觀察的那麽仔細做什麽?


    開心的樹苗:他從上車到現在一直用左手抓著吊杆( ′?`)


    開心的樹苗:而且他的手很白,隻有戒指是黑色的,一眼就能看到


    雲朵朵:他不累嘛?


    開心的樹苗:他另一隻手拿著被我弄髒的衣服(?? ??)


    雲朵朵:所以你過意不去?


    開心的樹苗:╯﹏╰


    雲朵朵:那簡單啊,反正順路,順道幫他把衣服洗了不就好了 ?〃????〃?


    開心的樹苗:啊?這樣做真的好嗎?(?ˊ?ˋ?)


    雲朵朵:這就是一個大學生,而且看樣子就是一個不開竅的小屁孩。


    雲朵朵:我和你說,他這種,很有可能是傳說中的中二病,他就是……


    雲朵朵:……


    很遺憾,單純的女孩在今晚遇到了兩個魔鬼,一個勾動她的欲望,一個蒙昧她的心智。


    ……


    “我家就在花城廣場那邊。”


    這是秦昇今天聽到的最無厘頭的一句話……


    發生什麽事了?


    我是誰?


    我在哪?


    這直擊靈魂的三問頓時湧現在他的腦海裏。


    大腦宕機了大概一秒後,秦昇將自己強製開機:


    “你…確定?”


    “嗯,你是花城大學城的學生對吧,反正順路,就當是我的感謝和補償了。”


    又是直擊靈魂的一擊。


    從剛才到現在,秦昇覺得自己隻不過是盡到了一個合格煙友以及花城好市民的義務罷了。


    至於這小小的嘔吐物——對於經曆過福爾馬林洗臉的倒黴醫學生來說,根本不值一提。


    “好吧。”


    秦昇的語氣軟了下來。


    ……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繁華的夜景成了體現一座城市活力標誌。


    花城廣場享受著夜的繁華,可是這種繁華似乎一直局限在這一片小小的廣場之中。


    離開了廣場的輻射範圍,夜依舊是那麽寧靜。


    “噠、噠~”


    “噠、噠~”


    “噠、噠~”


    如此有節奏的腳步聲,很難想象是用一雙平底鞋踩出來的,想來應該是經常穿高跟鞋,所以習慣性的走出了這種步子。


    因為大一就被拉到學校國旗護衛隊去的原因,秦昇對於腳步聲很是敏感。


    習慣性的想要踩出一樣的節奏,但隻是走了兩步便發現與前人的距離快要消失,於是便放慢了腳步。


    踩著自己的節奏,於是乎入夜的街邊隻剩下一種有節奏的腳步聲。


    似乎是因為聽不到腳步聲,所以領路的人有些奇怪的迴了下頭,發現並沒有走丟後又踩著這個清脆的節奏接著前進。


    今夜無月,路燈的光芒被綠化帶裏的老樹層層盤剝,稀稀拉拉的灑在地上。


    女孩在光和影之間穿梭,用清脆的腳步聲點亮黑夜。


    看著這一幕,秦昇心有所感,於是掏出煙盒,為自己點上了一支煙。


    淺吸一口,便看見麵前擺著一隻纖細的手。


    “這麽喜歡這抽這種煙,讓我也試試看唄。”


    燃燒著的香煙散發著微弱的火光,將站在陰影中的女孩的麵龐照亮。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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