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一夜未曾合眼的檀石槐從胡榻上坐起身來,粗壯的手伸入懷中,將那塊素黃的絹帕取了出來。


    緩緩張開,昨夜那豔目的血花變得有些暗沉,但不妨礙它如同一柄銳利的尖刀,深深的刺進檀石槐的心中。


    像他這種堪比漢武、光武的人物,最怕的什麽?


    那自然是所有雄才大略的帝王最恐懼的,也是最缺的東西。


    時間!


    察覺到自己的時日可能無多,檀石槐有一種深深的緊迫感!


    那股喘不過氣的感覺壓在肩上,讓他有些不適。但很快,這位草原霸主眼神一變,衝著外麵的親衛喊道。


    “喊諸位長老來王帳議事!”


    “遵命!”


    隨著帳外的腳步聲逐漸遠去,檀石槐從胡榻上慢慢下來,一絲不苟的穿戴起衣服,而後在一麵從漢人那邊搶來的精美銅鏡前整理了一番儀態。


    隨手倒了一杯羊奶酒,檀石槐一邊晃著酒杯,一邊緩步走到胡榻前的白虎皮王座上坐下,寬厚的背脊倚靠在王座上,麵無表情的飲著酒,靜待眾位長老前來。


    胡人的王帳如同中原帝王的寢殿格局一般,帳內的前半部分用來議事,後半部分則是自己安歇的居所,是以一並生活起居都能在氈帳中完成。


    而普通牧民就沒這般好了,他們一般都是聚落而居。一般都是由一個大家庭住一落,下麵的兒孫分成的小家一並同父母住在一起。當然,還有些開枝散葉沒有這般繁茂的,則是幾戶不同的人家聚夥。


    沒等多久,幾位年紀和檀石槐差不多的中年胡人走了進來,看見上首的檀石槐在看他們,趕忙恭敬的行了個禮,而後坐在了下首親衛們布置好的胡床上。


    “俺達利,日律部的新大帥可曾選好?”


    一名年紀最大的長老略微躬身,而後慢慢的說道:“日律部自日律推演往下,嫡係男丁全部戰死,剩下的唯有幾名女子。現在還沒有快馬送來消息,估計正打得不可開交。”


    檀石槐點了點頭,帶著一股命令的口吻說道:“停戰,讓娶了日律推演的長女的頭人做新大帥。”


    “再派出一騎親衛告訴這人,從日律部的城邑中割出一座,作為和顏的嫁妝。”


    對於檀石槐的命令,這位長老沒有說什麽,口中應是。


    “唿疵,現今王庭可用之兵有多少?”


    一名看著最為勇健的長老站起身來,一張口,就震得眾人耳膜生疼:“可汗,不算親衛,王庭現今常備騎兵足有三萬騎,如有戰事,還能從各部牧民中征發二十萬騎出來!”


    二十萬騎!


    這就是檀石槐的底氣!


    這就是他能壓得住十部大人的底氣!


    讚賞的對著唿疵點了點頭,檀石槐繼續衝著長老中的一人問道:“智叟,如現今動兵,王庭最多能夠征召多少牧民?”


    一名看著頗為瘦削的長老沒有馬上迴答,略微沉思了一會後才衝著檀石槐說道:“可汗,如不影響羊羔下崽的話,還能從各部牧民中征發兩萬騎。”


    檀石槐點了點頭,對於這個迴答,雖然比自己心裏的預想要少了些,但五萬騎,打漢人的話,夠了。


    “唿疵,這次帶兵的事就交給你了,從常備騎兵中挑兩萬騎。”


    “智叟,你那邊也給我征發三萬騎出來!”


    “日律推演雖然蠢得和豕一般,但也不能由得漢人隨意打殺,將他們的的囂張氣焰給我狠狠的壓下去!”


    “你記住,唿疵,除開五成的繳獲給和顏,當她這次的嫁妝外,能搶到多少,都是你們的,我一張皮子都不要。”


    對於和顏,這些長老是看著她長大的,雖然不是自家女兒,可和顏還算乖巧,眾人對她也十分喜愛。


    加上這是可汗的命令,他們不敢拒絕,甚至這群長老連異議都不敢有。就算現在是戰馬養膘,羊羔下崽的時候。


    而這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這次繳費由他們來分配!


    當然,可汗那一份他們不敢伸手,但他們部落牧民搶的那一份,還不是自己等人說了算?


    唿疵明白可汗話裏的意思,心中瞬間大喜,恭敬的躬身喊道:“遵命,草原上至尊至貴的可汗!”


    其實長老得到許諾,也躬身喊道:“遵命,草原上至尊至貴的可汗!”


    “遵命......”


    檀石槐麵無表情的點了點頭,將這群長老打發走,一個人坐在王座上,不時喝著杯中的羊奶酒,迴想起日律部的事情,口中低聲道。


    “王蒼?”


    “嗬,好運的小子...”


    ......


    “哈啾!”


    雲中城外的官道上,在王蒼家的莊子住了一夜的呂布騎著赤兔,領著成廉等人又迴到了雲中縣城,今日他呂布倒是要看看,這鳥郡守到底還想整什麽幺蛾子!


    懷著激憤的心情,呂布直接縱馬馳入城門,全然不顧縣卒的唿喝。


    在雲中的呂布不爽利,可畫麵一轉,在陽翟縣城的王蒼卻是挺爽利的。


    想到今日與荀彧、荀攸一同去拜訪陽翟辛氏,王蒼便大唿暢快。雖然辛氏在自己印象中好像有些一般,可不妨礙王蒼前去拜訪,結個善緣。


    當然,這也是為了日後,等自己名氣和官職都起來了,這些人與自己相熟的話,其家中優秀子弟會不會來投靠自己?


    會不會出現自己人在家中坐,這賢才便從天上來的場景呢?


    想到這場景,王蒼的嘴臉都快咧成√了。


    王蒼:Σ(????)??.


    荀攸:|?w?`).


    可能人與人的悲歡離合並不相同。


    在洛陽北宮的中宮中,一名身形窈窕,看著頗為豔麗的女子斜臥在榻上,臉上卻是一副極盡猙獰的表情,看著簾外侍立的幾名大宦官,失態的怒斥道。


    “那賤人誕下的竟然是皇子!”


    “是皇子!”


    “你們口口聲聲說已下墮胎藥,可這麽多時日過去,那賤婢還是安然分娩,這就是你們給妾身的迴應?!”


    說到這裏,這女子坐起身來,全然不顧身上的大片白皙暴露在了空中,一雙細長的眸子死死的盯著眼前幾位禁中的大宦官。


    這些宦官多是宮中老人,其為首的赫然是大長秋曹節是也!


    在他身後,立著的也都是些聞名遐邇的大宦官,諸如趙忠、張讓等人。而那位去往雲中的何姓小黃門也站在人群後方,頭也不抬的看著腳麵,口中不發一言。


    曹節眼觀鼻,鼻觀心,對於眼前的何皇後何豔展露出來的傲人身材看也不看。


    過了許久,何豔見無人理會自己,口中罵得更是汙穢不堪,其本就是小門小戶中出來的,那些汙言穢語,更是信手拈來。過了許久,等到何豔罵累了,曹節如夢方醒,渾濁的眼珠看向身前,緩緩開口說道。


    “木已成舟,我等將舟底鑿空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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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皇子:《太平禦覽》注引《續漢書》:(光和)四年三月癸巳(初一),生上。即皇子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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