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與漢人所生的弟弟年紀最大,因為不能繼承日律推演的姓,因此隻有名,喚作狼辰。


    實際上,狼辰的年紀比日律狼山還要大些,今年已經三十出頭。對於日律狼山這位兄長的命令,他實在不敢違背,隻能曲線救國道。


    “兄長,我手下那些都是什麽歪瓜裂棗,我自己也是一樣,把我放出來,那不是丟了父親的臉麵不是。”


    說完,臉上扯出一抹強笑,目光中透露出一絲渴求的味道。


    至於為什麽喚他做兄長,那不是人微言輕嘛。


    日律狼山沒有馬上迴答,慢慢站起身來,在營帳走了起來,繞著眾人行了一圈後,來到了狼辰的身邊,用手指敲了敲狼辰的頭,說道:“你既然知道自己是個廢物,那你還那麽激動幹嘛?”


    “你和你那不知羞恥的母親一般,看見好處就往上鑽。”


    “甚至為了幫你求些牧民,竟敢鑽進我的帳中,你們母子倆都是一般有趣。”


    “哈哈哈。”


    狼辰臉上也跟著笑了起來:“哈哈,哈哈。”


    但笑著的臉裏卻劃過一抹晦暗和仇恨,隻是很快的不見了蹤影。


    “怎麽,不想去?”


    狼辰馬上迴道:“想去,想去,小弟早就想將這些漢人殺盡,一天天躲在龜殼中,也不嫌悶得慌,如今離開了龜殼,小弟幫兄長將那漢人的郡守擒來,給兄長喂馬。”


    “嗯,好誌向,你們四個一起去,稍後我派一百騎跟著後麵幫你們。”


    剩下的幾個弟弟連連點頭,那模樣,確實挺乖。


    等到眾人走後,範鈞跪在日律狼山腳邊說道:“這狼辰幾人不把主人放在眼裏,竟然敢帶頭鼓動主人,實在該打。”


    日律狼山一腳將範鈞踢翻,對著其身邊吐了口濃痰,嗬斥道:“我父的血脈,我的弟弟,也是你配在背後議論的?”


    “滾出去。”


    “遵命,遵命。”


    範鈞不僅不生氣,還嬉皮笑臉的連滾帶爬出了大帳。


    這下,帳中徹底冷清下來。


    “安沁,進來。”


    “遵命。”


    一個高大的中年衛士掀開帳門,慢慢走了進來,然後在日律狼山麵前束手立著,靜靜的等待著吩咐。


    “讓狼角和其他頭人出個兩千騎,你再帶上咱們本部千騎,合計三千騎在狼辰他們身後,如果這些雜種不爭氣,你就負責把漢人擊退。”


    安沁微微頷首:“遵命,主人。”


    “下去吧。”


    “遵命。”


    看著再次空無一人的大帳,日律狼山拿出地圖,細細的開始看了起來。


    從下雪時他便有些擔憂身後的父親,如今,這股子不安越來越強烈,隻是大雪封閉了道路,使得往來的消息慢些,下次收到遊騎送來的信息還得等到明天。


    看了一陣,心中愈發煩躁,索性將其丟在一邊,自發出了帳門,走到一處望樓下開始往上爬。


    得益於漢人鼓搗的這些玩意,如今,鮮卑營壘中也會搭建這種建築,對於觀察敵情,確實方便很多。


    站在木質的望台上,隻見營中陸陸續續出去了兩三千騎之多,這幾個弟弟,近來部中的實力倒是強了不少。


    如今和漢人打過一場,消磨掉些才好,省得野心膨脹起來。


    兩千餘騎出營後沒有就在停滯不動,而是在狼辰的帶領下,慢慢繞著營壘周邊開始跑了起來。


    這會兒正是下雪的時候,戰馬不動起來,一會兒就會沒勁,懶洋洋的沒了衝勁,跑動一下,出點汗,氣力正是最足的時候。


    而另外一邊的漢人則是刺耳的金鼓聲響個不停,觀其樣子,是塊難啃的骨頭。


    前頭的騎兵快要奔了一圈,後頭的騎兵才剛剛出營,狼辰領著他們又繞了一圈,口中發出一連串的唿哨,提醒眾人加速。


    而領著郡兵出城的袁敞自然不是草包,見鮮卑人果然出營,指著那些還在跑動的大隊騎兵,轉頭和張楊笑道:“哈哈,稚叔,天助我也,這胡狗不知兵。”


    張楊作為邊地的世家大族子,自然有家傳的兵書,加上常年和鮮卑打交道,也笑著開口道:“吾要是鮮卑統帥,就一直深溝高壘,先避而不戰,讓麾下人馬以逸待勞,再等到我軍士氣低落,將要用飯之時,士卒定然人餓馬乏,全無戰力,到時盡起三軍,我軍便可被直接輕易拿下。”


    “這胡狗不知兵。”


    袁敞聽到這話也是一陣後怕,如果鮮卑人真按這般來做,那確實不好對付,當即笑著說道:“可惜對手不是你張稚叔,不然吾拱手而降,好成全你一番美名。”


    張楊連連擺手:“袁長史太過謙虛,攻守之勢,既看人,又看兵。吾等郡兵久經操練,豈是鮮卑人可比。”


    “所言正是,這些郡兵可是咱倆的命根子。”


    見到這個比喻,張楊也是莞爾一笑:“長史這比喻好,哈哈哈。”


    這時,遠處的鮮卑騎兵陡然開始加速,衝著陣前疾衝而來。


    袁敞立於中軍高台,看得遠些,大聲喝道:“弩進百五十步再射,弓箭無算。”


    邊上的鼓角聲陡然一變,前頭的蹶張士早已把弩上弦,如今或半蹲於地,或坐於地上,還有些站著用望山測算距離。


    這是因為蹶張士所用的弩形製不一,像蹲在地上的,大多是腰引弩,而坐於地上的,自然就是蹶張弩,最後站立著的,自然就是擘張弩。


    而站在那曲蹶張士身後的,自然就是一曲引弓在手,待而不發的弓箭手,再之後才是兩曲之多的材官。


    至於兩翼,則是各自被布置了一曲騎卒以作機動。


    中軍方麵,因為何曲長的死,他那一曲士卒本是材官,也就是甲士,如今用作中軍,加上張楊和袁敞的自家部曲,正好夠用。


    這千餘郡兵自然不止這麽些,但袁敞還是留了後手,沒有全部將其帶出,隻帶出了六曲,剩餘近兩曲人馬加上縣府中的守卒和城中的青壯,守住一座小小的雲中城,那自然不在話下。


    隨著馬蹄踏動間,如同烏雲一般的鮮卑騎兵急速衝了過來,不消幾息的時間,已然奔到蹶張士陣前了!


    袁敞瞅準時機,估摸著快到兩百步時,大聲令道:“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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