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早就把財物收拾妥當,現在就差王蒼的這句話了。


    次日,晨間的暖陽微微噴發出了些細碎的薄光,其中的幾縷長虹跨過萬裏蒼穹,從魚鱗般的雲朵中輕柔地照射下來。雄偉的武泉塞還是一如既往的流淌著歲月劃過的痕跡。


    沿著老舊的青石地麵,李軌緩緩的走上望樓,寒冬臘月裏負責警戒真的不是一個好差事,剛好這一旬又該死的輪值到了自己。


    苦惱間,低沉的雷鳴聲響起,遠方的草原上逐漸多出一抹灰線,李軌瞪大眼睛,幾十上百匹駿馬奔騰在遼闊的草原上,馬蹄邁動間,快速地越過了天田*,往城門樓下唿嘯而來。


    其中的許多馬匹上都掛著一些黑乎乎的圓球,上麵的冰碴子在陽光折射下閃閃發亮。


    李軌眼神微眯,騎在馬上的人不多,隻有八個,其中一人渾身被捆得嚴嚴實實,竟是一個被拴在馬上的胡狗哩,隨著馬蹄起落間一顛一顛的,看著讓人感覺頗為滑稽。


    覺得有些想笑的李軌收斂心神,拿起鼓槌,又一次敲響了身旁的金鼓。


    聞訊而來的障塞尉梁詡站在牆邊,身後跟著一眾佐史、小吏,一隊一隊全副武裝的士卒迅速接管了城門樓,剛做好戰鬥準備,看了一眼遠處,突然間愣住了。


    策馬奔行近百裏的王蒼看到遠方連成一線的高大城牆,重重的鬆了一口氣。


    身處草原,隨時都會有傾覆的危險,還要小心繳獲的駿馬亂跑,隻能一邊吆喝一邊精神高度緊張地盯著四周,現在這種日子終於結束了。


    招唿眾人放慢了馬速,王蒼打馬緩緩行到塞前百步,從懷中掏出了出塞時守塞吏給自己的傳*,傳為繒帛所製,出關時一樣兩份,守塞小吏和自己各取其一,歸塞需合二為一歸檔。


    一邊打馬向前,一邊舉起手中的帛傳高喊道:“吾乃侯長下屬乙什什長王蒼,攜傳出塞偵查鮮卑軍情,第五侯長可在,還請速開塞門,吾有要事相稟!”


    城樓上的梁詡和後麵佐史、小吏麵麵相覷,從沒見過偵查的斥候迴塞時帶著大幾十匹的駿馬和大包小包的東西迴來過,一時間眾人有些發懵。


    塞下的王蒼見久久沒有反應,複又再喊了一遍,牆上的眾人如夢方醒,人會騙人,傳不會騙人。


    梁詡手扶女牆,轉頭對著身後的小吏喊道:“開塞門。”


    隨著城門緩緩打開,王蒼鬆了一口氣,心道:“終於安全了,今天是誰值守,不會是個沒腦子的吧?”


    單手一晃馬韁,王蒼策馬折返到身後的眾人身前,招唿大家趕著馬徑直入塞。


    城門內,梁詡下了城門樓,親自站在門後不遠處的空地上迎接幾人。


    王蒼遠遠地看見,得,這個惹不起,他還是挺有腦子的。


    不敢托大,離梁詡還有極遠就翻身下了馬,身後眾人也躍身下馬,一邊吆喝胡亂走動的駿馬,一邊步行進入武泉塞。


    洞門外的梁詡見狀,微微點了點頭,心中雖然還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但這個小小的什長不錯,是個懂禮節的。


    在隔著梁詡大概七八步的樣子,王蒼放開手中韁繩,單膝跪地舉起手中的傳對著前方的梁詡說道:“塞尉,下吏有重要軍情稟告。”


    “快快請起。”


    梁詡理所當然地受了這一拜後,先是核驗了一下王蒼手中的傳,看了一眼上麵的時間和事務,確認無誤後遞給身後的屬吏歸檔。


    心中暗罵:“憋了這麽久,終於能問了,這陣仗弄的這般大,急死老子了。”


    隨即,雙手拉起單膝跪地的王蒼,帶著一絲疑惑的口吻問道。


    “我知你什外出探查鮮卑動向,如今另一伍前日夜間就已歸來,你這一伍如何今日才歸,還帶著許多馬匹。”


    被梁詡拉起的王蒼,摸了摸鼻翼,淡淡的開口說道。


    “前日下吏輪值到外出探查鮮卑動向,發現周邊的鮮卑牧民日漸增多,懷疑事出有因,故而向前又探了五六十裏,發現了一處兩三百落規模的鮮卑聚落,打開塞尉給的錦囊中得到了一條計策,依照計策,夜間趁其不備,一舉擒獲其頭人,共斬獲虜首七十一級。”


    原本幾人所殺的親衛也就三十來人上下,加上一路入營所殺的普通牧民,也不過近五十人。


    無奈之下,借了些許聚落其他老鄉的頭顱來頂替才有了七十一級。


    梁詡聽得一頭霧水,自己什麽時候發布過命令,而且王蒼此人也隻是聽陽幹介紹過,被自己留在塞內分配給侯長後,就再沒見過,談何錦囊妙計一說?


    疑惑的看了一眼被拉著的王蒼,發現王蒼隱晦的給自己示意,心中略微了然,這小子是想分潤些功勞,讓自己來操作獲取更大的利益。


    哼,野心不小啊,但我喜歡。


    梁詡一時間心中大喜,方臉上卻收斂表情,裝出了一副沉穩的樣子,問道。


    “我這計策自是天衣無縫,聚落的頭人可問清楚身份了嗎?”


    王蒼指了指後方馬匹上捆著的日律狼戈笑著說道:“迴稟塞尉,問清楚了,這廝就是三年前寇我雲中的日律部大帥的小兒子日律狼戈。”


    “彩!”


    “王蒼啊王蒼,你可是立下了潑天的富貴,來人,把這胡狗帶去審問,務必問清楚些,讓他把自己老娘的抱腹*什麽顏色都要問清楚。”


    周邊的屬吏一時間左看右看了一眼,臉上的笑憋的有些難受,隨著侍立的士卒率先忍不住笑出聲了,屬吏們也憋不住了。


    “哈哈哈哈哈...”


    雖然這樣很失禮,但揶揄鮮卑人應該不算在內吧,畢竟蠻夷應該不算人吧。


    一時間,場上的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依照漢律,屬下立功,就等於自己立功。


    梁詡跟著大笑幾聲,搓了搓手,自己也能分潤不少功勞,何況還是自己的“錦囊妙計”所授意的戰果,看來自己終於能離開這邊塞苦寒之地了。


    身旁跟隨的小吏分出幾人,招唿了幾個戍卒把綁在馬上的日律狼戈粗暴的扯了下來,架著就往犴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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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居延漢簡》記載烽燧前會用細沙鋪一道橫向的路,如果有人或者牲畜經過,會在上麵留下細細的腳印,每天烽燧裏的戍卒要負責巡視,還有古代的打卡方式“日跡檮。”一人巡視完後,在指定地點放下,另外一邊的燧卒巡視到這裏後取迴保存。如果發現了蹤跡要負責保存下來並上報。


    2.傳:漢代過關隘時,守關將吏會發放一物為傳,或為木製,或為繒帛,一式兩樣,從中間取兩半,迴返時需奉還歸檔。


    《居延漢簡通論》中記載,居延出土的‘張掖都尉棨信’就是為繒帛所製,出土時為紅色織物,色澤豔麗。


    3.抱腹:漢代《釋名·釋衣服》中記載:抱腹,上下有帶,抱裹其腹,上無襠者也。抱腹者,相當於清代的肚兜,現在的內衣,女性所用。肩帶較粗,沿肩到脖頸後方交叉而過,現在的許多服飾衣物都有這種交叉設計。


    東漢的服飾風格放到現在都是適用的,給老祖宗的審美點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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