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成心細,知道王蒼定然不曉得戍卒情況,出言解釋說道。


    “塞尉,負責警戒的吾已提前挑選了些老弱前去,校場周邊的二百人俱皆精卒,其中五十人為騎卒,能披鐵甲,另五十人為從騎,隻能著皮甲,由呂屯長統領。”


    “另外百人由杜屯長統領,五十人為材官,攜弩佩刀,剩餘五十人為步卒,都是世代軍戶,俱是能披鐵甲的好漢子。”


    說完後,看向還是亂糟糟的校場中央說道。


    “這些屯田卒、馳刑士的死樣子,著實不堪。”


    王蒼聞言,嘴角淡淡一笑,說道。


    “不知侯隊率可有讀過《尉繚子》?”


    侯成一懵,自己平時釀酒倒是一絕,但兵書卻知之甚少,普通家庭出身的他哪裏接觸得到這等兵書,塞尉不愧是經學傳家,想來兵書應該不缺。


    支支吾吾半晌,隻能迴道:“讀過一些。”


    王蒼見其反應就明白了,帶著點淺笑說道:“故戰者必本乎率身以勵眾士,如心之使四肢也。誌不勵,則士不死節;士不死節,則眾不戰。”


    侯成在旁聽得一懵,自己隻認識點字,學過些《急就篇》之類的,這等練兵之法確實沒聽說過。


    隨即帶著三分虛心,七分敬仰,拱手說道:“還請塞尉細說。”


    王蒼知道其不會,翻譯道。


    “《尉繚子》言:領兵作戰的人必須本著表率作用來激勵全體士卒,才能如同大腦支配四肢那樣行動自如,鬥誌如果沒有激發出來,士卒就不會為國捐軀,士卒不願為國捐軀,全軍就不能作戰。”


    “換而言之,就是要勵士激氣。”


    杜颯年紀較大,對於這些倒是沒有什麽計較,靜靜地不發一言看著二人。


    呂布雖然也聽得不是很懂,但礙於麵子,裝出一副很懂的樣子,不時點點頭,笑一笑。


    王蒼說完,也不理身後若有所思的幾人,靜靜地看著台下士卒,此時天色已經完全亮了,該開始今天的日程了。


    清了清嗓子,大聲對著台下立著的幾百人說道。


    “鮮卑將寇我武泉塞,爾等妻兒父老泰半在石城中,汝等願意把其讓給鮮卑人蹂躪嗎?願意看著自己的父兄做那刀下一亡魂嗎?”


    在場屯田卒、馳刑士多半是邊郡之人,幾乎家家都有鮮卑有仇怨,哪怕是那些應募過來的,這些年鮮卑無歲不侵,父兄子侄也有些喪命於刀下的。一起張口呐喊道。


    “不願,不願。不願!”


    王蒼在心中暗喜,士氣不弱,軍心可用。


    “汝等亦知,旬日前吾不過是區區一什長,與台下各位並無不同,然而,吾僅帶四人,便敢衝擊一座上千人的鮮卑聚落,生俘其部落頭人歸來,我可為,汝等亦可為!”


    “如今吾探得消息,鮮卑不日即將南下,大丈夫建功立業正當時。”


    “如有與鮮卑有仇的站我左手側,無仇的站我右手邊。”


    台下的幾百士卒大半都站在了左手那一側,右邊剩下的幾十個戍卒想了想,也跟著站到了左邊。


    高台上,看著剛才還散亂不堪的戍卒們三言兩語就被煽動得如此聽話,呂布眼神一緊,賢弟好強的魄力。


    杜颯年老,沒有什麽感覺,成廉、候成隻覺得塞尉口才不錯。


    場中的氣氛因為變隊頗為熱鬧,一些相熟的又開始交頭接耳,低聲議論起台上的新塞尉如何如何。


    王蒼雙手虛壓,台下的高寶、劉破奴會意,朝著校場齊聲吼道:“噤聲!”


    場上嘈雜的聲音一收,過不了幾息,隱約又有聲音傳來。


    王蒼昨夜睡前心中對如何立威已有打算,上前兩步,朝著台下的戍卒仔細的打量了幾眼,看得眾人心裏有些發毛。


    “成廉何在。”


    身後的成廉心中一緊,這是上來就要立威啊!


    “剛剛場中亂我軍紀的人可曾看清?取我配刀,一人當眾笞二十,現場拿下,當眾行刑。”


    王蒼解下腰中寶刀,交給成廉,不待其說話,轉過身去負手而立。


    成廉心中暗罵,怎麽不給杜颯那老豎,自昨日起,王蒼這小兒時不時盯著我,如今這得罪人的差事也交給我。


    心中暗罵,但腳下的步子卻是不停,招唿了幾個校場周邊的本隊親兵,手腳麻利的從隊中抓了幾個剛剛鬧得比較歡的屯田卒、馳刑士出來。


    王蒼站在台上,對成廉還是比較滿意,聽招唿。


    那幾個被揪出來的戍卒掙紮不已,口中大多喊著冤枉,但沒人搭理他們。,兩個親兵摁著肩膀,強行脫下了他們身上的冬衣,讓其背對校場的眾人。


    一人掙脫邊上的兩名士卒,轉身昂首望著台上的王蒼,須發皆張,麵帶厲色道。


    “塞尉以恩義結我輩,如今欲折辱壯士乎?”


    成廉臉色一變,這是今天要見血了啊,招唿幾人把他重新摁在地上,趕緊開口斥道:“塞尉當麵,有你胡言亂語的份麽,趕緊叩首賠罪。”


    王蒼心中暗喜,不怕你刺,就怕你不刺,正適合拿來殺雞給猴看。


    “你叫什麽名字?”


    被摁在地上的須髯漢子抬首囔囔道:“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宋憲是也!”


    宋憲?


    又一個呂布八健將,不想一個小小的武泉塞竟然也有幾個銀鳳凰出來,王蒼麵上一喜,下台來到宋憲身前。


    “我聞你言自稱壯士,如今一見,確實不凡,我欲收你為帳下親兵,你可願意?”


    跪在地上的宋憲臉上怒色更濃,嗔目作色厲聲曰:“大丈夫當馬革裹屍還,安能做一小奴?”


    台下侍立的高寶、劉破奴麵色一變,跟隨在王蒼身後的王延壽更是直接拔刀出鞘,單膝下拜說道。


    “塞尉,此子無禮,請斬此狂卒。”


    王蒼臉上喜色更濃,有傲氣才是好兵。扶起身後的王延壽,對著兀自掙紮不已的宋憲笑道。


    “我給你一個機會,等會選練士卒時,如你能勝過在場眾人,我讓你做這一隊的隊率,如你能勝過十人,我讓你做這隊的什長,如你隻能勝過五人,自己轉到屯田卒去耕種田畝吧。”


    宋憲掙紮漸停,麵有喜色問道:“塞尉此言當真,如我全勝該當如何?”


    “自是當真,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但你不該犯吾軍法,亂我軍紀,吾能饒你,吾法不可輕饒,成廉,笞刑二十,你親自來。”


    說完,也不等等宋憲說話,帶著幾人自行上台去了,留下麵色愕然的宋憲跪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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