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蕭月卿便帶著父女二人一同前去大理寺府衙,開堂審案。


    因著案子是公開審理的,百姓隻要不擾亂公堂秩序也可觀看。盛京城的百姓們聽說長公主要給百姓做主審案了,都一大早就到衙門外頭等著看,此時裏三層外三層圍了許多人。


    大理寺正堂,明鏡高懸匾額之下,是紅日翻波出海圖,蕭月卿端坐高堂,左右下首分別為刑部尚書鄭喻、大理寺卿劉鬆年和都察院副都禦史蔡堅。


    苦主就在眼前,這案子也不是什麽複雜的案子。


    蕭月卿開口問,“堂下何人?因何陳情?一一據實說來便是。”


    而後父女二人中的父親開口道,“見過長公主,見過各位大人,草民田興,這是小女田靈兒,”父女二人還算懂禮數,都先向堂上的幾位行了禮,而後才道,“草民進京,為的是替草民枉死的老娘、妻兒討個公道,狀告之人是江州富商沈千。草民一家原是江州普通鹽戶,靠製鹽本分度日,一日小女外出,遇上了那沈千出巡鹽場,沈千見小女容貌不錯,就生了要強納小女為妾之意。”


    話至此處,圍觀百姓不禁看向田靈兒,生得白淨秀麗,削肩細腰,水蔥一樣的年紀,身上還有種南方特有的溫婉韻味,果然活脫脫美人一個。


    “可那沈千今年已經四十有餘,家中妻妾無數,小女自是不從,正巧草民的大兒田衝趕到,為救小妹與沈千起了衝突,我兒竟被沈家仆從當場打死。”說到此處,田興已經淚流滿麵。


    “誰知那沈千還不肯罷休,揚言讓草民三日之內將小女送上門,否則草民全家性命難保。草民不得已收拾了家中細軟,叫娘子帶小女先迴娘家避一避,三日之期一到,沈千著人上門討人不得,便抓了草民老娘,逼迫草民說出小女下落,老娘不忍草民兩難,觸柱而亡!


    沈家仆從便又向四鄰打聽,沈家勢大,四鄰莫敢不從,最終還是被他們找到小女藏身之處,草民娘子為給小女爭取逃跑時間,多番阻攔未果,被當場刀殺。


    好不容易草民帶著小女逃了出來,卻告官無門!草民一家三口枉死,落得如今家破人亡的局麵!實在是走投無路,這才想著去梆州尋長公主或謝將軍做主,不料一路遭遇截殺,多虧了公主府的護衛,不然今日焉有命在?還請長公主為草民做主啊!”父女二人齊齊跪地痛哭流涕。


    圍觀百姓也是聽得唏噓不已,好好一個家,就這麽給人攪散了。還有那沈千,如此惡貫滿盈之人,也著實可惡。


    “豈有此理,這沈千莫非比州官還大?行如此惡事,江州竟無人敢管他了?”蕭月卿怒道。


    田興這才接著說,“公主您有所不知,沈千在江州有萬戶之稱,江州大小官員無不受其歲供,自是要保住這尊財神爺的。”


    “那沈千真這麽有錢?”蕭月卿接著問。


    田興躊躇道,“說是做生意來著,具體是什麽生意,草民就不清楚了。”似是還有未盡之語,但不敢多言。


    蕭月卿自是明白田興的顧慮,還能是什麽生意,江州乃臨海之濱,水利航運便利,大邕舉國鹽場將近半數都在那裏,若非販賣私鹽,如何獲利之巨,富可敵國?


    “三位大人,可有何異議?”蕭月卿看向鄭喻、劉鬆年、蔡堅三位。


    就聽刑部尚書鄭喻道,“此案涉及三條人命,但如今隻有一方苦主作為人證,那沈千又遠在江州,為求案情真相,恐怕不能就此定案論罪。”


    大理寺卿劉鬆年也道,“辦案講究真憑實據,鄭大人所言有理。且這沈千若真與當地官員官商勾結的話,此事非同小可,再者他銀錢獲利之源為何,確實也有頗多存疑之處。”


    蕭月卿心道,總算還有個明白人,“劉大人所說的,也正是本宮疑惑不解之處。眼下案情既已呈明,隻待有司衙門派人前往江州核實取證,再做定奪。來人,先將兩位苦主送迴公主府,好生看護起來。後續待查證之後,再度開堂審理。今日審理結果,本宮會整理成奏折,上疏父皇稟明案情,請他再做定奪。”


    鄭、劉二人對此表示沒有意見,而那位副都禦史蔡堅,則是從頭到尾未置一詞。蕭月卿心想,看來李年斷腿那事還是有點用,禦史們不再瞎蹦躂了,都如這般消停些才好。


    與此同時,西苑迎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鄭英將人請到偏廳,先叫人上了茶,而後才去迴稟崔闌。


    不多時,崔闌就來了,頭戴烏紗煙墩帽,官服未換,一身緋紅團花麒麟袍,明顯是下值剛迴到西苑。


    “王大人怎麽有空來我西苑了?”崔闌走到另一邊椅子上坐下。


    “崔督主有禮。這一來嘛,賀崔督主重掌西苑,再度高升;二來嘛,也是有事相求。”來人正是戶部尚書王敬,邊說邊將手邊的木匣子打開,示意崔闌看看。


    崔闌拿起匣子裏的那疊銀票,一千兩一張,約摸十來張,再就是匣子打底照舊鋪滿金豆。


    “王大人這麽大手筆,看來所求之事非同小可。”崔闌挑眉道。


    “崔督主,明人不說暗話,從前我背靠薛家,可如今薛家倒了,太後病重,我也想謀條自己的出路。聽聞您與長公主殿下交情匪淺,還請幫忙搭個路子,若是事成,少不了崔督主的好處。”


    崔闌聽了這話,神色未變,半晌不說話。


    就在王敬都以為這事要不成的時候,才聽崔闌道,“王尚書真是好大的膽子!”


    王敬冷汗都下來了。


    “不過,膽大之人,能成大事,我喜歡。”還有一點沒說,膽大之人,行事風險,死得快。


    崔闌悠然喝了口茶,笑眯眯關了木匣子道,“如此,就多謝王大人美意了。”


    王敬自是在一旁陪笑,“多謝崔督主,此事便有勞您了。”


    “無妨,王大人便等著聽消息吧。”崔闌擺手起身,“我後頭還有些事,王大人可在此處喝完這盞茶再走。”


    王敬看著崔闌緋紅的官袍出神,真是此一時,彼一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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