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後到的是薛妃同三皇子蕭承銳,說來也挺奇怪的,自從秋獵三皇子受罰,連帶著薛瑤被降了位份,這位從前在後宮風頭一時無兩的娘娘,好似變了個人。


    連日常穿著打扮的風格都與從前大相徑庭,從前的薛貴妃,偏愛嫵媚豔麗那一掛的打扮,如今卻變得十分素雅簡潔。就比如今日,她就穿了一身雪青色的雲錦宮裙,外罩同色鑲毛邊大氅。頭發綰作隨雲髻,戴著淡藍紫的芍藥絨花,斜斜簪了兩根羊脂白玉簪子,修長頸間一掛圓潤的珍珠項鏈。全然沒了從前的濃豔脂粉氣息,反而整個人看起來年輕不少。


    蕭月卿正低頭喝茶,不經意間看到對麵的成王,目光在薛瑤的發髻間停留了一瞬,又匆匆移開。


    感覺有點奇怪,卻又說不上來。


    一旁的宣平侯夫人讚歎道,“娘娘的絨花可真好看。”宣平侯府上同薛家是有姻親關係的,她這話頭起得倒也不算突兀。


    薛瑤撫了撫鬢邊道,“金銀珠翠自是好的,可這冬日戴著涼絲絲的,倒不如絨花輕省。”


    宣平侯夫人點頭,“娘娘眼光獨到,確實是這麽個理兒。瞧這絨花的顏色,咱們京中也很是少見呢。”


    坐席離得近的一眾女眷,不由得隨著她這話朝薛妃發髻上的絨花看去,確實是一種很特別又漂亮的顏色,介於淡藍和淡紫之間,還泛著雲母一樣的光澤。


    忽的聽到一道高亢嗓音唱“陛下到”,眾人恭謹起身相迎,這個小插曲就這麽過去了。


    泓衍帝、太後、皇後一行到達後,正式開宴。絲竹鼓樂之聲響起,輕羅水袖的舞姬紛至遝來,開始在殿內翩翩起舞。


    四五皇子是跟著皇後謝書意一道來的,此時也分別到自己的席位坐好,五皇子蕭承璟還偷偷朝蕭月卿擠眉弄眼示意:皇姐,我們來啦。


    四皇子蕭承璋一臉擔憂:“弟弟,你眼睛進沙子了嗎?”


    蕭承璟:……?大將軍打仗不需要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嗎?


    崔闌也出現在離泓衍帝不遠不近的地方,近身侍候的事自有汪昱來做,這種場合,他更多的是盡護衛之職。


    照舊是泓衍帝及皇後、太後先行舉杯,與眾人同飲,而後各自分散側重點,與公卿大臣敘話。


    泓衍帝主要對朝中重臣、有功之臣表示褒獎,按照官位等級、功勞大小為其府上賜菜,以示嘉獎,賜下禦膳二至八道不等,畢竟不是府裏所有人都能來參加宮宴。各家府上也不是真的就圖嚐嚐禦膳什麽滋味,賜膳的意義,這份尊榮體麵大於禦膳本身,代表皇帝對臣子的認可,被賜膳的人家全家與有榮焉,同沐陛下恩澤。


    皇後及太後則主要對公卿大臣們的家眷誥命進行慰問,閑話家常幾句,然後酌情賞些金玉之物。


    原本按慣例還要在抱瓊閣賞煙花的,但因之前的市司爆炸一案,今年宮中便取消了煙花表演,改為民間雜耍了。


    宴席過半,伴隨著密集的鼓點聲,一眾戴了麵具的雜耍藝人蹦跳入場,眾人正是酒酣耳熱之際。


    陡然生變。


    原本在表演搭人梯的藝人突然變換陣型,中間那人借力一蹬,借著身在高處的優勢輕鬆越過眾人頭頂,從懷裏掏出鋒利匕首直衝泓衍帝刺去。


    禦前侍衛衝上前格擋護衛,卻被殺手的同伴纏住了,一時刀光劍影閃動,眾人瞬間亂了起來。


    崔闌提刀踮腳,幾個飛躍,迅速向泓衍帝這邊趕來,卻還是慢了一步。


    正在泓衍帝跟前敬酒的薛妃替泓衍帝擋下了這一刺,鋒利的匕首很容易就刺進她的後背,溫熱的血液很快洇濕她的衣裙,開出大片絳紫色妖冶的花。


    薛妃倒在泓衍帝懷裏,三皇子蕭承銳跑過去伏低身子,跪坐在他母妃身邊,一手握著薛妃的手,一手攥緊泓衍帝的龍袍袍角,哭喊著求父皇救救母妃。


    皇後謝書意連忙扶住一旁搖搖欲墜的薛太後,又將年幼的四五皇子拉到自己身邊護住,蕭月卿同蕭承昭也趕到泓衍帝身邊。


    刺客們已被後續趕到的親衛禁軍壓製。行刺的兇手也被崔闌製服,捆了手腳,嘴裏勒著布條,防止他畏罪伏誅。其他還在負隅頑抗的同夥,打鬥也已接近尾聲,除了當場殞命的,其餘十來人不多時就被全部生擒。


    太醫匆匆趕來,抬著薛妃進了內殿醫治。不一會兒又出來稟告,“陛下,娘娘失血過多,情況危急,臣需要幾個手腳伶俐的宮女配合處理傷口。”


    泓衍帝對汪昱道,“快,汪昱,點幾個得用的。”又轉頭吩咐太醫,“你隻管撿著好藥用,務必給朕把人救迴來。”一旁的汪昱匆匆點了幾人隨太醫進去了。


    皇後謝書意適時道,“陛下,母後那邊適才叫太醫看過了,說是受了驚嚇,給開了些安神的藥,這裏事忙,不若臣妾先送她老人家迴慈恩宮吧。”


    “嗯,如此也好,辛苦你了。”泓衍帝道。


    “陛下不必同臣妾客氣,承璋和承璟還小,怕是也嚇得不輕,臣妾一並帶他們迴去,待安頓好了,再來這邊。太醫會盡力救治薛妃的,陛下勿要太過心焦,也要緊著自己身子才是。”謝書意又轉頭吩咐一雙兒女,“太子和華鸞留下,照看好你們父皇。”說罷才帶著一幹人等,往慈恩宮去了。


    廣明殿內,除夕宮宴在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之下,已然散去,一眾公卿大臣及其家眷由禁軍護送著出宮了。


    泓衍帝負手而立,麵沉如水,“大內禁宮,除夕之夜,居然有人刺殺,說說吧,你們一個個都是如何當差的?”


    禁軍督慰高達和崔闌齊齊下跪請罪。


    今日這一出鬧得,泓衍帝實在是氣得不輕,指著高達道,“高達,你執掌禁軍,卻讓此等不軌之徒混入宮禁,意圖不軌。朕念你高氏一族三代為大邕盡忠,你父宣武侯年事已高,對你降職一等,罰奉半年。”


    高達聽了叩首道,“臣謝陛下寬宏。”


    泓衍帝哼了一聲,讓他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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