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外禮部侍郎府,下朝後崔互到家發了好大一通火,對著薛琬摔了茶盞,“瞧瞧你這個當家主母是怎麽教養女兒的,你是不知道今日上朝都察院那班人說得有多難聽!說我堂堂禮部侍郎的女兒竟然當眾謀害他人,如此目無法紀,罔顧人倫,大邕還有禮法可言嗎?!連陛下都對我加以斥責,叫我好生沒臉!”


    “你還沒臉,你後院養了一窩鶯鶯燕燕不算,上個月還又納了門小妾,我看你有臉得很!”薛氏毫不客氣與他對罵。


    “你這妒婦,我同你說的是教養兒女之事,你在這同我東拉西扯些什麽,整日裏拈酸吃醋,還有沒有一點大婦的寬容了?!”


    “你怪我?!你還有臉怪我,女兒出了這等事,你可有過問一句?她也是被人利用了!如今連你這當爹的都不肯相信她,還要責怪她,是要逼死我們母女兩個嗎?”


    說著吚吚嗚嗚哭泣起來,本就不再年輕貌美的一張臉涕泗橫流,真是叫人不忍直視,“兒啊,我的言兒啊,你父這是要逼死為娘啊……你什麽時候才能迴來……”哭著哭著她又想到在麓山書院進學的嫡長子崔嘉言,更是悲從中來,覺得自己在這府上無人撐腰,委屈得很。


    崔互看她這樣子,隻覺頭疼,更覺自己同這胡攪蠻纏的婦人沒什麽好說的了,直接扭頭去了小妾院子。


    最後薛琬氣得將屋裏能砸的都砸了,心裏總算痛快不少,由著身邊娘家帶來的貼身媽媽用雞蛋滾紅腫的眼眶。


    吳媽媽勸慰道,“夫人莫要再傷心動怒,老爺的性子您不是不知道,這麽多年也就這樣了,眼下最要緊的是大公子和小姐,大公子學問不差,日後可是要科舉入朝做官兒的,但如今小姐這名聲,於大公子並無助益,想要尋個像樣的好人家也不容易,夫人還是要為您和兩位小主子多打算才是。”


    “吳媽媽說的這些我何嚐不知,隻是這麽多年來忍得夠多了,今日實在咽不下心中的這口氣。嘉寧和嘉言都是我的心頭肉,無論他倆誰不好了我都放不下心來。”說罷用手絹拭了拭眼角,“你容我再想想。”


    “夫人,老奴再勸夫人一句,現如今這境況,拖得越久越麻煩,而且宮裏貴妃娘娘已著人捎了話,夫人當早做取舍才是啊。”


    見她半晌不語,吳媽媽不再催促,給她捶起背來,不知過了多久,就在吳媽媽都以為她不會同意時,突然聽到,“送寧兒去城外的寂照庵吧,讓她誠心悔過一段日子,等這件事外麵的人都忘的差不多了,再接她迴來,到時給她在別的州府尋個好人家,自不會委屈了她。”


    “哎,夫人想得開就好,日子還長,隻要咱們大公子爭氣,來日您還是能有指望的。”吳媽媽寬慰薛氏。


    薛氏正屋的窗下,為了和吳媽媽說話兩人早把院裏伺候的人打發的遠遠的,崔嘉寧不知何時在那兒的,隻覺雙腿蹲得發麻,早已將兩人的話原原本本一字不落的聽了去。


    她捂緊自己的嘴,生怕自己不小心泄露出一絲聲響被發現,內心又無比恐慌,提起步子輕聲出了她娘的院子,而後越跑越快,一路跑迴了自己的院子,進屋用門栓插好門,靠在門背後,才敢大口喘氣。


    寂照庵,那是什麽地方?!尼姑庵,難道自己花一樣的年紀就要被送去長伴青燈古佛,吃齋誦經。她渾身發抖的抱著自己手臂,分不清自己是懼怕還是生氣。


    不!憑什麽!憑什麽做錯事的人沒有受到懲罰,而她卻要被送到庵子裏?父親、哥哥,就連平日裏最疼寵自己的母親,關鍵時刻都選擇了哥哥……一個個的,都隻想著自己,“嗬嗬……”崔嘉寧突然癡癡笑了起來,麵容卻有些猙獰,“哈哈哈哈哈哈哈……”隨後她放聲大笑,笑得眼淚都下來了,腦子卻逐漸冷靜下來,我決不能坐以待斃,絕不能讓你們一家子如願!是你們先拋棄我的,你們不仁,就別怪我不義!


    幾日後,人在宮裏的蕭月卿聽到向雲來報崔嘉寧不見了時還有些莫名,“你是說崔嘉寧自己跑了?”


    “迴稟殿下,崔家是這麽說的,前幾日就連一直在麓山書院的崔家老大都迴來了一趟,聽說就是為的找妹妹,可惜找了幾日都沒甚結果。”向雲道。


    “知道她為什麽跑嗎?”


    “聽崔府的人在傳是因為薛氏要把她送到寂照庵去思過,不知怎的被崔嘉寧本人聽到了。”


    “薛氏這是怕她女兒的壞名聲牽連自己好兒子的前程吧,讀書人想要科舉致仕有個好名聲何其重要,沒想到她這麽狠。”蕭月卿嗤笑一聲,“那這麽說來,崔嘉寧確實是自己跑的,現在找不到她隻有兩種可能,一種是她找地方藏起來了,還在京都;另外一種,那就是她不知道想了什麽法子,已經離開京都了。”


    “屬下的猜測與殿下一致,殿下我們要不要試著找找崔嘉寧?”


    “可,隻是她一個女子,能藏在哪呢?”蕭月卿思忖片刻,腦海中突然靈光乍現,“你帶人多往京中樂坊、花樓一帶去,如果能找到,就想法子幫著她送她出京,日後就看她造化了。”


    崔府自己親手埋下的這根引線,可不得時時防著被反撲,本宮拭目以待來日好戲。


    “還有,你出宮找幾個可靠的散布消息,就說崔嘉寧是被崔家給……”向雲聽了這話,臉上露出幾分敬佩神色,不愧是公主殿下,瞧這腦子就是比我等粗人好使,隨即想到要去幹的事,躍躍欲試裏又摻雜著幾分興奮。


    你們崔家連同薛氏欠本宮的、崔闌的,本宮都會連本帶利一一討迴。


    “什麽!?”正在扶瑤宮素服抄寫女則的薛貴妃一個手抖,原本字跡工整的一頁簪花小楷留下長長一道墨跡劃痕,“姐姐莫不是年紀大了,辦起事來愈發沒有分寸,連管教女兒這等小事都做不好了?”


    貼身宮婢接著道,“娘娘,外麵現在有許多風言風語,都說崔家大小姐不是跑了,而是被崔家覺得有辱門風給悄悄處理了。”


    “好,真是好啊,這一個個的,腦袋都是擺設不成?先是害得我鉞兒不得不抬修遠伯府那賤婢進府,後又被陛下壓著為顧及朝臣諫言抬了那賤婢做側妃,如今崔家深陷泥潭,本宮被禁足,這樁樁件件,你要說其中沒有中宮一派的手筆,本宮都覺得難以置信。”


    “娘娘,這可如何是好啊?”


    “急什麽,吩咐小廚房熬上參雞湯,本宮人在禁足出不去,但這湯還是可以送出去的。”薛貴妃嘴角噙著笑意,“去把芸珠那丫頭帶來,給她好好梳洗扮上,今時今日也該派上用場了。”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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