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序悠悠,轉眼便入了八月。


    正是最熱的時候。


    蘇璃的孕期愈發艱難起來,腳腫得厲害。


    連平日裏最愛的庭院漫步都成了奢望。


    她時常坐在窗前,望著窗外的桂花樹發呆。


    手輕輕撫摸著高高隆起的腹部,心中既有即將為人母的喜悅,又有對生產的隱隱擔憂。


    周嬤嬤看在眼裏,疼在心上,變著法兒地給蘇璃做各種滋補的小食。


    又搜羅來各種有趣的玩意兒,隻為博她一笑,舒緩些心頭的煩悶。


    這日午後,陽光透過斑駁的樹影灑在窗前。


    蘇璃正半靠在榻上打盹,忽然聽聞窗外傳來一陣喧鬧聲。


    她微微皺眉,還未及開口詢問,就見秋菊匆匆跑了進來,臉上帶著幾分焦急:“姨娘,不好了,陳姨娘和範姨娘在花園裏起了爭執,這會兒鬧得不可開交,連老夫人都驚動了。”


    蘇璃心頭一緊,忙扶著秋菊的手起身,想要出去看看。


    剛走到院子門口,就見白氏在一眾丫鬟婆子的簇擁下匆匆走來,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你們這兩個作死的東西,府裏如今正盼著新生命降臨,添幾分喜氣,你們倒好,在這鬧騰什麽!”


    白氏怒聲嗬斥道。


    陳姨娘和範姨娘此刻也顧不得體麵,頭發淩亂,衣衫不整,跪在地上哭得梨花帶雨。


    陳姨娘抽噎著哭訴:“老夫人,妾身實在是忍無可忍了,範姨娘她故意指使丫環衝撞妾身,還出言羞辱,妾身不過是還了幾句嘴,她便要動手打人。”


    範姨娘一聽,也不甘示弱地叫嚷起來:“你胡說八道,分明是你自己走路不長眼,還想賴在我頭上,你平日裏仗著有幾分姿色,就妄圖勾引侯爺,當真是不要臉。”


    白氏氣得胸口劇烈起伏,她轉頭看向蘇璃,眼神裏透著幾分無奈:“蘇姨娘,你怎麽還來湊熱鬧,馬上就要生產了,就別讓人擔心了。”


    蘇璃,“……”


    她正無聊了。


    這下可好,熱鬧沒看成,還被老夫人說教了一番。


    她自然知道老夫人是為她好。


    別說老夫人看著她的肚子嚇人。


    她自己也害怕啊!


    這不,歉意的笑了笑,扶著秋菊的手轉身就迴了院子。


    艾瑪。


    這熱鬧也不是非看不可。


    剛迴院子,蘇璃就感覺肚子疼了起來。


    蘇璃頓覺腹部一陣抽痛,疼得她腳步一滯。


    臉色瞬間變得煞白,手不由自主地緊緊捂住肚子。


    秋菊在一旁瞧得真切,嚇得聲音都變了調:“姨娘,您這是怎麽了?可別嚇奴婢啊!”


    蘇璃咬著牙,額頭上豆大的汗珠滾落下來,艱難地說道:“快……快去請穩婆,我怕是要生了……”


    秋菊慌得六神無主,一邊大聲唿喊著冬梅和周嬤嬤。


    一邊跌跌撞撞地往外跑。


    侯府上下瞬間炸開了鍋,丫鬟婆子們手忙腳亂地穿梭忙碌著。


    有人飛奔著去請穩婆,有人匆忙跑去通知侯爺北千夜。


    還有人忙著燒水、準備接生用的一應物件。


    北千夜正在書房處理公務,聽聞蘇璃即將臨盆的消息,手中的筆“啪”地一聲掉落。


    他猛地站起身,心急如焚地衝向蓮花院。


    一路上,他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腦海中一片空白。


    滿心隻想著蘇璃此刻正在承受的痛苦。


    白氏離得最近,還沒發落兩個姨娘,就帶著丫環婆子進了蓮花院。


    有條不紊的指揮著。


    夫人蕭氏在聽到蘇姨娘要生了的消息,也往蓮花院趕。


    進了院子,見眾人忙得不可開交。


    她先是微微一愣,隨即鎮定下來,輕聲對身旁的青蓮吩咐道:“去把我私庫裏那套頂級的嬰兒繈褓取來,還有前些日子備好的滋補藥材,一並拿來。”


    青蓮領命而去,蕭氏則款步走到白氏身邊,微微欠身行禮:“母親,兒媳來遲,讓您操勞了。這蘇姨娘生產是府裏的大事,兒媳定當搭把手,助一臂之力。”


    白氏見她如此懂事,心中寬慰,點頭道:“有你幫忙,甚好,如今就盼著蘇姨娘能平安誕下孩子。”


    產房內,蘇璃疼得幾近昏厥,汗水早已濕透了衣衫。


    她的意識在劇痛中有些模糊,隻能憑借著本能死死抓住床邊的扶手。


    口中喃喃:“侯爺……孩子……”


    穩婆們經驗豐富,一邊口中念叨著“姨娘用力,快了快了”。


    一邊手腳麻利地準備接生事宜。


    北千夜一路狂奔至蓮花院,發絲淩亂,額前的汗珠滾落,眼中的焦急仿佛要溢出來。


    他剛要衝進產房,卻被白氏一把攔住:“兒啊,產房血氣重,你且在外等候,莫要添亂。”


    北千夜腳步一頓,雙手握拳。


    在門外焦急地踱步,眼睛死死地盯著產房的門,仿佛要用目光穿透那扇門看到蘇璃。


    此時,陳姨娘和範姨娘也顧不上之前的恩怨了。


    悄無聲息地站在院子一角,神色複雜。


    她們心裏清楚,蘇璃若是誕下子嗣,在侯府的地位必將更加穩固。


    而她們之前的爭風吃醋此刻顯得如此微不足道。


    範姨娘輕輕拉了拉陳姨娘的衣袖,低聲道:“姐姐,咱們還是護手言和的好,蘇姨娘以後會更得寵,到時候便宜的也是她。”


    陳姨娘微微點頭,眼中閃過妒忌。


    產房裏,蘇璃在一陣撕心裂肺的劇痛後,終於聽到一聲響亮的啼哭。


    穩婆欣喜高唿:“恭喜姨娘,是位小公子!”


    蘇璃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嘴角勾起一抹欣慰的弧度,隨後便疲憊地昏了過去。


    北千夜在門外聽得真切,眼眶瞬間濕潤,不顧一切地衝進產房。


    看到蘇璃毫無血色的麵龐,他心疼得肝腸寸斷,輕輕握住她的手,貼在臉頰旁,喃喃道:“璃兒,你辛苦了,咱們有孩子了……”


    白氏等人隨後進入,看著蘇璃和繈褓中的嬰兒,臉上均露出欣慰的笑容。


    蕭氏走上前,將準備好的繈褓輕輕遞給穩婆,柔聲道:“快些給小公子裹上,莫要著了涼。”


    隨後又看向蘇璃,眼中滿是關切:“蘇姨娘這一路不易,定要好生照料,缺什麽盡管跟本夫人說。”


    白氏也點頭稱是:“正是,蘇璃此次立了大功,往後府裏定不會虧待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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