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鬆虞對孫嘉陽“孫悟空是金絲猴”的言論持十二分的懷疑態度,但大難當前,這種爭論還是放到以後再說。


    既然連苓睢這個被殺的受害者自己都決定先留下豹妖的命來,鬆虞自然也不再堅持。


    再者,從理論上來說,知道異變的母體是誰總比不知道從哪個旮旯頭裏冷不丁冒出一個母體要好。


    鬆虞茫然地歎口氣,接下來的路,她完全不知道該怎麽走才好。她忍不住想道,為什麽是她重生了,而不是苓睢?


    如果是苓睢重生,前景是不是就會驟然開朗了?


    苓睢突然開口:“三天前,我的辦公室裏憑空出現一盆植物。這間辦公室是我煉製的一件空間法器,刻著我的神識印記,裏麵儲藏著所有已登記妖族的詳細信息和絕密情報,沒有我的允許沒有任何人能進入。”


    鬆虞瞪圓了她的鬆鼠眼,她當然知道這意味著什麽:“竟然有人能避開您的神識在您的空間裏放東西?”作為妖管局局長,人類給妖族提供的修煉資源也會自然而然向他傾斜,血統、資源、修為……就連年齡也沒有妖能越過他去。


    這在妖族眼裏無異於大夏重重戒嚴的軍事禁地裏來了一群小日子過得不錯的r國人明目張膽地參觀遊玩還發了個跟兵哥哥比耶的朋友圈!


    鬆虞順著苓睢的視線看去,目光觸及那青翠欲滴的紫莖植株,瞳孔猛縮,豁然起身,激動到忘了以人類姿勢行走,用她那返祖的鬆鼠蹦兩三下跳到了窗前,顫抖的手想要摸一摸它的葉子,卻在還未觸及到之時又放下。


    “你認識這盆植物?”苓睢問她。在鬆虞來之前,苓睢就多次研究這盆植物,形狀奇特但探不出有靈智,也沒有方法究其來源和用途。


    “這是建木苗!”鬆虞深吸一口氣,“青葉紫莖,百仞無枝,雖然還沒有長果實,但是我很確定就是建木幼苗!”身為鬆鼠妖,她必不可能認錯,相傳他們鬆鼠妖本是生活在建木之上的,直到建木被顓頊砍斷,鬆鼠妖們流離失所,這才重新尋找棲息之地。


    建木,傳說中溝通天地人神的橋梁。


    饒是苓睢見多識廣,也暗暗深吸了口冷氣。


    這神木為何突然出現在了他的空間之內?這和鬆虞所說的末日又有什麽聯係?為什麽上古神獸燭龍會突然出現?為什麽會選擇鬆虞重生到末日之前?


    末日,焦土,建木,極夜,燭龍……這幾個關鍵詞在苓睢的腦子裏飛速旋轉,半晌,終於抽絲剝繭還原了部分真相。


    “你可知,為何妖族一直沒有實力強大的大妖?數萬年前,最後一個上古神殞落。她擔心神殞之後,那些神獸妖獸失去了製衡會危害人族,便用最後的神力創造了一條法則禁製——當神獸和妖族的年齡超過萬年,便會強製陷入長眠。”


    鬆虞恍然:“難怪我從來沒見過上萬歲的妖族,按理說雖然現在靈力稀薄,但是對於長壽妖族而言活個幾萬年應該不是問題,可我連隻活了上萬年的烏龜都沒見過。到現在為止見過年齡最大的也就是您……”感受到苓睢的死亡凝視,鬆虞默默將嘴巴合上,做了一個拉拉鏈的姿勢。


    沒錯,苓睢芳齡7520歲,是鬆虞年齡的十倍還多。


    見鬆虞識趣閉上了嘴,苓睢繼續說道:“你說過,末日來臨之後,高溫極寒輻射雨接踵而至,我懷疑,這些末日的極端天氣,鬆動了上古神的禁製,讓地麵受到了沉睡神獸的影響。接下來的極夜,是燭龍無意識的影響。


    燭龍開眼為晝,閉眼為夜,因為禁製鬆動而他卻未醒,所以大夏陷入了極夜之中。而當我身死之時,我繼承的上古血脈將燭龍喚醒,所以天色驟亮,燭龍騰飛。”


    他望向了鬆虞,眼神裏帶著溫柔和感慨:“再次蘇醒,他發現大夏已經是千瘡百孔,所以這位悲天憫人,掌管時空之力的燭龍大人,將醒來之後看見的第一個妖族,也就是你,送迴了末日之前。”


    “你是他,選中來拯救我們的英雄。”


    *


    翻個身,再翻個身,再翻一個……


    雖然很不願意承認,但是,沒錯,作為一隻妖,鬆虞她失眠了。


    她在腦海裏不斷迴想苓睢的話。


    “燭龍是掌管時間和空間之力的神獸之首,我猜測他將你送迴末日之前,是想讓你通知我們所有人,末日即將來臨,不惜一切代價做好準備。他將建木幼苗送入我的空間,是提醒我勿要重蹈覆轍,待大夏文明重建,這株神木將發揮大用。”


    “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點。我的血,能夠喚醒上古神獸,所以我絕對不能死,你我還有非常重要的使命。”苓睢手一轉,凝出一張大夏地圖來,“除了燭龍,大夏還沉睡著無數的神獸大妖。”


    “你的意思是……”鬆虞遲疑。


    “從明日起,調動妖族所有手段,尋找他們的沉睡之地。然後,喚醒他們。”


    苓睢不愧比她多活了七千多年,僅憑隻言片語的線索,就能推斷出如此多來。要不怎麽說人家能當上妖管局局長呢,鬆虞打心眼裏佩服。


    隻是這用他的血喚醒神獸的方法真的靠譜嗎,這遍地沉睡的神獸每個都要他抽血喚醒,會不會把他吸幹?而且理論上來說上古神的禁製目前還未解開,就算苓睢的血再多也不一定能喚醒這些祖宗啊。就算喚醒了,這些性格迥然實力強悍的祖宗們,能聽他倆指揮?


    鬆虞撓撓腦袋,頭好痛,好像要長腦子了!


    她竄出自己掛在樹上的小木屋,在給了不長眼又把她當老鼠撲的宮貓小弟兩個大比兜之後,開始到各個角落吭哧吭哧挖她的囤糧。


    末世來得突然,把故宮連同她存在各個角落的幾百斤囤糧都毀的幹幹淨淨。


    為此鬆虞特地厚著臉皮跟苓睢借了個儲物袋打包行李——沒辦法,儲物袋這種東西珍惜得很,隻有苓睢這種高品階妖怪才能煉製,她這種小妖怪要是能有,就不必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屯糧灰飛煙滅了。


    她忙前忙後將自己印象裏幾個屯糧點的吃食刨出來統統打包進儲物袋,站在宮牆上往迴走,一邊感歎果然還是有空間好用,一邊眼神落在了夜幕中的皇城之上。


    說起大夏文明,這故宮是多麽重要的一部分。


    要是有空間能裝得下這宮牆深深,該有多好。


    算了算了,迴想起苓睢那頂多也就七八平方的空間辦公室,鬆虞搖搖頭,覺得自己好像有點太為難妖了。


    也不是她嫌棄苓睢,而是放在這個時代來說,苓睢那件空間法器已是頂尖,想要把整個故宮裝進空間,除非有燭龍大人那樣的神力。


    那可是燭龍,所有神獸戰力top1,可望而不可及。


    更何況,這大夏上下五千多年的曆史文明,又如何能全部保住。


    大難臨頭,能保住性命已然是幸事。


    在從牆上跳下去之前,鬆虞又深深迴望了一眼西北角的某處宮殿,爪子伸進儲物袋裏摸了摸一根她剛刨出來的簪子,輕歎了口氣。


    曆史一直都是這樣,覆滅,然後被創造,周而複始。


    人也好妖也罷,隻有活著才能創造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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