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這位齊老太君,年齡約莫五十歲出頭,拄著龍頭杖,被丫鬟攙著慢慢從後花園走出來,明明腿腳利索極了,大戶人家講究一個氣派。


    嗯,怎麽說呢?我感覺她跟慈眉善目半點邊邊都不沾。


    麵對老太君的審視,我倒是笑意盈盈,坦坦蕩蕩,好一個標標準準世家女的姿態。


    “不錯,能把我家小三揍得幾個月不肯出門見人,還巴巴地想她,小丫頭果然是個人物”。


    齊小三臉色大囧,連連咳嗽:


    “娘,你說什麽呢”。


    齊小三臉上像抹了一抹紅暈,兩位嫂嫂嗤嗤地笑,左瞧右瞧,瞧瞧齊小三,再瞧瞧我。


    齊小三越發不自在,我倒是神色如常,臉皮賊厚。


    兩位嫂嫂一齊點點頭,越發激賞:


    “沈妹妹你怕是不知道,自打去年趙府的生辰宴迴來,我這位弟弟就跟害了相思病似的,到處打聽沈小姐愛聽什麽戲,愛喝什麽茶,每次下帖子,都要再三斟酌用詞,生怕寫錯一個字害你不高興”。


    “哦,對了,被綁架那次,他出門前一日,整整換了17套衣服讓我們選,看哪套穿著最俊俏,連發型都梳了3次,整個齊府被他折騰得雞飛狗跳”。


    “哎,你這傻孩子,我話還沒說完,你跑什麽”。


    齊小三仿佛一刻待不下去了,捂著臉,腳下生風,一溜煙逃了。


    我謝謝你,正是要趁你還沒把他賣光,趕緊跑,不然都找不到地縫鑽進去了。


    嗬,我算是明白了,齊小三為啥褲腰帶還鬆,原來是家風如此。


    ……。


    這到底是我第一次登齊家門,兩位嫂嫂拉著我賞花,賞了幾炷香的功夫,見我興致乏乏,連一向長袖善舞的齊大嫂嫂,都是不是看一眼更漏,這時間,莫不是禁止了?


    賞花是那些文人雅士喜歡的把戲,整個齊家也就齊老夫人愛這一口。


    幾位都是人精,若要把賞花無聊的戲演下去,到能演到大半夜,就是太無聊了。


    正因為大家都心明眼亮,幹脆打直球。


    我躊躇片刻,小心翼翼提議道:


    “要不,改打馬吊”?


    這下,她們來勁了,連老夫人都兩眼放光。


    一聲厲喝:


    “來,終於不再是三缺一了”。


    ……。


    齊老夫人忽然想起些什麽,轉身吩咐丫鬟:“把沈小姐那副算盤找出來”。


    然後,轉過頭笑眯眯道:


    “小丫頭,今日無論輸贏,這把算盤你都帶迴去,隻是有一點,亮出真本事,不要學那幾位放水哄我玩”。


    ……。


    很快。


    一個時辰過去了。


    兩個時辰過去了。


    老太君身邊的丫鬟,已經開始催促著放飯了,因為齊大公子齊二公子剛忙完生意,準備吃飯,現在就等著女眷了。


    可齊府女眷,整整齊齊被我聚集在牌桌上。


    大嫂第一個不肯下牌桌:


    “不行,我今日已經輸了整整2000兩,我輸得是錢嗎?我輸的臉,今日高低得讓我贏一局”。


    二嫂嫂不開口,卻力大如牛,一把推開來喊她的丫鬟。


    這丫鬟也一不當心磕到地上,“砰”地一聲。


    老太君涼颼颼的聲音傳來:“我都不敢惹她,去,找嬤嬤領傷藥,外加三兩銀子賞錢”。


    我納罕,齊家這家風可以呀?這一家子和和睦睦,難怪她們要找同類,才玩得到一起,若真進來一個柔柔弱弱,端正典雅的小姐,後果,不敢想,真不敢想。


    打了一下午的牌,我露出個燦燦爛爛的狗腿笑:


    “那什麽,算盤我可以拿走了啵”。


    說罷,我準備起身下牌桌,可剛一起身,忽然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按迴去,我的左肩,被齊二嫂嫂死死摁住,她言簡意賅:


    “出牌,該你了”。


    又一炷香的功夫,那位被嫂嫂出賣的幹幹淨淨的齊小三,施施然過來了。


    他是被兩位哥哥押著過來的。


    原來,他們餓著肚子等了良久,不見女眷,丫鬟吞吞吐吐,支支吾吾。


    齊小三悶不吭聲,想裝作不存在,被兩個哥哥瞪一眼,意思很明白,你招惹的禍害,自己解決。


    齊小三走到我身後:


    準備喊我下牌桌,可一見我手裏的牌,忽然兩眼放精光:


    “出這個”。


    說著親自上手,幫我把那張牌打出去。


    齊老大忙了一日,剛淨了手,穿著一件素白長衫,倒也一副儒雅書生模樣,他見媳婦牌癮上頭,也苦了臉,語氣軟了些:


    “夫人,今日可盡興了,別讓沈家那小丫頭餓肚子陪娘親了,該用飯了”。


    齊大嫂嫂勉強賞了他一個眼神:


    “你替我贏一局,我就下牌桌”。


    齊二爺悻悻走過來,仿佛腳下綁了千斤墜:


    “那啥,夫人,要不我幫你打下一局”。


    齊二嫂嫂高貴冷漠的賞了他一個字:


    “滾”。


    ……。


    好嘛,齊家這一家子,個個都是妻管嚴?


    但是,畢竟我還算個外人,齊老太君還是要考慮下臉麵問題,她拍了拍兒媳的手,溫聲道:


    “得了,讓小二替你一局吧,一下午了,你這位上家迴迴給她喂牌,都不稀得說你”。


    齊二嫂嫂頗有些憤憤,但畢竟婆婆發話了,還是恭恭順順起身,讓齊二爺坐在位置上。


    齊老太君一拍桌子:


    “很好,既然新人上桌了,我們這把不算,推倒重來吧”。


    我身後的齊小三一聲哀怨:


    “娘,你每迴都這樣,一見要輸就耍賴”。


    齊老太君瞪了他一眼:


    “這孩子,瞎說什麽實話”。


    我看著新上桌的二人,兩位夫人退居幕後,興致勃勃期待下一局,我躊躇了會,提議:


    “要不這一把讓齊三公子上桌,我到後頭看看”?


    “不行”。


    一個,兩個,三個……。


    這一家人異口同聲,難得這麽同頻。


    齊二嫂嫂磨著後槽牙,這聲音,愣是讓軍旅出身的齊二爺抖三抖:


    “沈妹妹,你這漂亮的小腦瓜子怎麽長大,這麽好使,我還就不信了今日贏不了一局”。


    馬吊這東西,其實說穿了就是靠記牌算牌,以及心理博弈,我能把圍棋玩得爐火純青,打幾局馬吊自然算不了啥。


    隻是,齊大和齊二這些年打理賭坊時,也見慣了不少作弊手段,眼光之毒辣,手段之老練,可不像齊家兩位嫂嫂那麽好對付。


    齊小三十分亢奮,搬著一張小凳子,乖乖悄悄坐在我身後,看我碼牌。


    我熟練的開始翻牌,翻牌之前,我忍不住嘴賤一句:“我最後確認一遍哈,今日,無論是輸是贏,我都能全須全尾走出齊家大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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