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最大的謊言——


    便是:


    “離開我你會更好”。


    實際上這句話表達的意思是:


    “我離開你會更好”。


    ……。


    我垂頭喪氣,滿心淒涼。


    這下真透心涼了。


    我明白了。


    ……。


    “你明白個屁”。


    鄭伯母再次爆粗口,一改畫風。


    如果說,在講述鄭知南的親生父親那段往事時,鄭伯母給我的感覺,很是奇怪,我人生十幾載,從未見過有這般傳奇的人,她就像:


    一截燒焦的木頭,黑漆漆,生機全無。


    一位謝幕的伶人,慘淡淡,中途退場。


    一位遲暮的紅顏,半世滄桑,半世淒涼。


    而現在,爆粗口的鄭伯母,才是我熟悉的那個鄭伯母。


    雙手叉腰,吵便方圓十裏無敵手。


    渾身上下都洋溢著勃勃生機。


    我蚌住了,還帶著哭腔,無限委屈:


    “伯母不是來棒打鴛鴦的”?


    她被我的用詞造句氣笑了:


    “好好說話”。


    “哦,伯母不是受鄭知南之托?勸我打退堂鼓的”。


    鄭伯母給我一個大逼鬥:


    “那是他的意思,不是我的意思,南兒這傻孩子,太懂人性,卻不懂女人”。


    “他這是當局者迷,打你小時候起,成天追在南兒屁股後麵跑”。


    “你成天念叨些啥來著?哦,對了,去父留子”。


    “拙兒,本質上,你比南兒更像個狂熱的賭徒”。


    我瞅了瞅鄭家的地板,嘿,別說,還真找不到一條縫讓我給鑽進去,把自己全須全尾地藏起來。


    丟臉,太丟臉了。


    去父留子這種話,小時候不懂事,說說也就罷了,這等虎狼之詞,是能當著鄭伯母,有可能是我未來婆婆的麵說的嗎?


    我像一隻鴕鳥,把自己的頭埋起來。


    “你說啥?伯母,我餘毒未清,什麽也聽不見”。


    ……。


    “行啦行啦,剛裝瞎,又裝聾,我看南兒這些日子,鼻梁差點被打斷,剛才嘴巴是什麽咬紅了一塊,肩膀全是血,都是被折騰的”。


    “那什麽,伯母,我忽然想換個世界生活了,你有空來看看我,沒空就算了”。


    在我開溜之際,一隻手,將我狠狠按在凳子上。


    伯母這力氣,不僅能砍柴挑水,還能上山打老虎了。


    忽然,我手腕一涼,一隻冰冰冷冷的東西套進了自己的手腕。


    我眯著眼睛一瞧,呆住了,嘴巴能塞得下一顆雞蛋。


    這不是伯母戴了小半輩子的鐲子嗎?鄭知南曾經說,這好像是啥傳家寶來著,是伯母要給未來兒媳婦的。


    “這”


    “這”


    “是”


    ……。


    “鐲子戴久了,褪色了,想給它換個主人啦”。


    我裂開嘴,笑得見牙不見眼,配上兩隻大腫眼泡。


    這下好了,畫風越像一隻水靈靈的蛤蟆了。


    ……。


    不知是不是我笑得太得意忘形,一時間,連兩排牙齒都整整齊齊露出來了。


    鄭伯母察覺到哪裏不對了。


    她忽然逼近,居高臨下審視我,那目光透著打量意味:


    “小丫頭,你這眼睛是真有問題嗎?我看你進鄭家大門時,裝瞎裝得像那麽迴事,可南兒一離開,你進屋後,也能看清楚路了,也能看見鐲子呢,連剛剛想奪門而逃,找的方向都那麽精準呢”。


    我頓時心虛不已。


    我要是真看不清,敢這麽水靈靈被刺客挾持,引那群刺客近身搏擊嗎?還能精準無誤的偷襲刺傷歐陽師兄。


    當然是假的。


    可我半點也不敢承認。


    “那什麽,剛才用雞蛋揉了揉,頓時好了呢,伯母,你真是妙手迴春,開個醫館吧,準能日進鬥金”。


    “哼”。


    鄭伯母冷笑兩聲。


    我有一股不祥的預感,果然,我的臉被她死死捏緊,她兩隻手揉著我的臉,就像揉著麵團子似的,然後左右拉開,像拉麵似的。


    眼淚又控製不住流了。


    我疼得齜牙咧嘴。


    半天才蹦出一個字。


    “疼”。


    “演,接著演,小丫頭,我怎麽感覺你今天,專程上門唱了一出苦肉計”。


    我去,鄭伯母直覺這麽準的嗎?


    打那天,我被鄭知南氣哭後,把自己關在房門整整3天,哭到第二天我就反應過來了,從8歲那年開始,鄭知南前前後後拒絕了我無數次,每次都有新的理由,新的花樣。


    我詭計多端,卻唯獨漏了一出苦肉計。


    那什麽——


    天香坊的花魁姐姐,曾經跟我說過一個真理:


    “男人三分醉,演到你流淚”。


    於是,我舉一反三了一下:


    “女人三分淚,演到你心碎”。


    這三天,我把我小半輩子所有傷心事都想了一遍,我容易嗎我?本來還想喊小福寶,給我送點辣椒過來,加重下傷情,好演得更逼真,但為了喜劇效果,還是放棄了道具。


    但,我敢承認嗎?我當然不敢。


    我慫。


    還沒等我想好怎麽開口狡辯,鄭伯母已經發話了:


    “行了,你滾吧,原本我還擔心,南兒會辜負你,現在看來,將來我這兒子別被你算計的屍骨無存就算不錯了”。


    我揣著鐲子,笑得那叫一個春風得意,生怕鄭伯母反悔,趕緊溜了。


    這是,搞定了未來婆婆了?


    連鄭伯母這麽難搞的角色,我都搞定了,離啃白菜的日子,還遠嗎?


    ……。


    等我從鄭家溜出門時,剛想抬腿迴沈府,總感覺有哪裏不對勁,我是忘記點什麽東西呢嘛?


    我一拍腦袋。


    糟了,陳不聞呢?我那麽大一個導盲犬呢。


    我把陳不聞給落衙門了。


    我那一刀,刺向歐陽師兄,刺得也不重,雖然看上去十分恐怖,但按他那體格,頂多在衙門裏躺兩天,就是這兩天,我盡量別在他跟前晃悠。


    萬一惹他氣急攻心,會加重傷勢。


    等我趕往衙門時,裏頭果然忙成一團。


    知府重傷,護衛急得喊了三五位大夫守著,這出苦肉計,師兄這是要唱到底了。


    劫獄的刺客,被羈押的被羈押,被掩埋的被掩埋,消息也都放出去了,有刺客在衙門刺殺新任知府,當真是膽大包天。


    陳不聞在亂糟糟的情況下,還不忘找我。


    隻是他唯一打過點交道的護衛,寸步不離守在知府大人身邊,著實沒空搭理他。


    我蹦蹦跳跳,出現在陳不聞跟前時,他正伸長了脖子四處找我。


    “你這是起死迴生了?這麽開心”。


    我當然開心,既然你知道了鄭知南拒絕我的真正理由,我就能對症下藥。


    瞧著眼前的陳不聞,怎麽辦?我良心有些痛了。


    “陳不聞,那啥,你最近少出點門,我給你造了一口那麽大的鍋,我怕你身嬌體弱背不動”。


    “說說看,我保證不打死你”。


    陳不聞狹長的眼睛一緊,涼颼颼道: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傳說中的沈藏拙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筆下有瑜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筆下有瑜並收藏傳說中的沈藏拙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