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啞巴之外,人隻要沒有死,話是說不完的,


    當然,也要分和誰說。有句古語總結過,話不投機半句多,總覺得挺中肯的。


    客觀來論我與勞倫斯認識才半年,比和自己親生父母一二十年聊得都多,以至於今日聊著聊著竟然都快天黑了。+


    借由昏沉的自然光襯托,將死老人烏黑的臉猙獰著,看得出他實在是太為難了。


    糾結過後,我補充道:“放心吧,就算你不說,我也會那麽做。”


    “為什麽?”


    啥人啊這是,已經他解圍了,反而還在扭捏。所以有的時候,我必須得承認,思想差異過大,是很難溝通的。


    那既然如此,是否可以不迴答呢?我倒是想,但他太可憐了,還是寵著來吧。


    “救苦救難,乃是大恩大德,我這也算不得什麽。”


    “謝謝你,約翰。”


    “不客氣。”


    話題結束後,我倆不約而同低下頭。不僅氣氛逐漸微妙起來,空氣好似也開始變得黏稠。


    有一種說法,與人太過親密,就會感覺窒息。而我和他隻是單純聊得深了點而已,就有些透不過氣,簡直沒天理。末了我倆各自擺擺手,將視線瞥到旁邊去,並慢慢拉開距離。似乎我們兩個人之間,存在著若有若無的默契。隨後一切恢複原狀,他倆重新迴到樹下低語,我身邊也再也沒有人打擾自己。


    等待的過程太煎熬了,我便挪到河邊兒坐著。這裏有些許動態的事物,四處看看有助於時間更快經過。


    稍遠處時不時傳來咳嗽聲,從激烈逐漸降為微弱,直到最後,消失了。


    據我猜測,他應是走了,但我又不敢肯定,糾結之下還是把它推翻了。也因此,從始至終,我一下沒動過。


    挺著腦袋望著天,陰沉的雲望不到邊。太陽的光亮隻剩下最後一點,它的相反麵早已黑咕隆咚啥也看不見。


    畢竟現在是寒冬,天不僅黑的早,而且還黑的快。夜色蔓延至整片天空,估計也沒過去幾分鍾。


    此時漸強的哭聲引起我的注意,自己再也抑製不住著急,起身就直衝那兒去。


    “怎麽了?”


    “.……”


    男人不動,女人不答。


    “說話!”


    “……”


    這次的聲音超級大,卻仍是沒有一點用,看來我問的多餘了。


    嗐,人呐,一有點情緒,不可避免地會變傻。但我不能指責人家,更不能笑話一般黑的烏鴉,我自己說白了也是這樣的。


    現在呢,既然無法溝通,那就暫且先不管她。而我還是幹活吧,一會兒可能還得趕夜路迴家。


    埋人也不很難,隻用分三步,便能整完。


    首先,做好準備工作。將衣領向上提一提,護住口鼻;把袖子往下捋一捋,藏手於裏。


    其次,搬移主角屍體。勞倫斯在格蕾絲的懷中,隻能繞至兩人身後處,再雙手架著其腋下拖動。


    但由於此前沒有測量工具,導致墓穴尺寸挖小了幾厘米,現在我又折騰那麽久完全力盡筋疲。那麽到底是歪著頭還是蜷著腿,這就成了一個問題。


    思來想去,還是歪頭好點,因為蜷腿有不好的寓意。我也不希望他下輩子要卑躬屈膝,同時這樣的姿勢還略顯得有些俏皮。


    最後,就剩把坑填平。而這原本應該很輕鬆,但我實在是累得不行,機械地鏟著一掀又一掀的土,全是憑借意誌驅使自己在動。


    雖少了香裱、紙貨和很多儀式,草率得有些不如人意,但好歹也算禮成。末了,按照老家習俗,我跪倒在墳前的草坪上,以三叩首表示對他的敬重和相送。


    “行了,完事了。”


    女人依舊沒任何動靜,隻是稍微減弱了哭聲。我也受夠了這種無動於衷,感覺像是自己影響了她的心情。


    “我要走了,你也快迴去吧”


    和哭著的女人交代一下,我已等不及快快撤迴家,而隻一轉身的功夫沒看後邊,就感覺有人拉著我的衣袖低聲說著什麽。


    我聽不清,便扭迴頭問她:“你幹嘛?天都黑完了,我不能再耽誤時間了。”


    可能是太黑,看不出她有著啥樣的神色,或者她就是麵無表情地迴答:“去我那兒吧,晚上趕路不安全,明天咱倆一起迴家。”


    怎麽說話的,挺厚臉皮啊,還和我一起迴家,那兒是她的家嘛。當然,不管口誤也好,還是其他原因也罷,我絕對不能答應她。


    “不行不行,我必須得迴去,家裏有人等我呢。”


    是啊,我還有另一個格蕾絲呢,我不迴去她肯定會著急的,而且出來這麽久我也非常想她。


    “放心吧,勞倫斯交代了,他今天讓父…克裏斯往家裏送些吃的過去,也會幫你們做好晚上可能不迴家的解釋。”


    “可我確實想迴家,而且我也清楚記得來路,大不了小心點慢一點就好了。”


    “你就聽我的吧,也不用再說別的了。安不安全不是口頭上就能保證的,一路上那麽遠碰見騙小孩的匪徒怎麽辦……”


    她的理由好多啊,一套接一套勸我留下。而自己插不進嘴,又沒好借口去反駁,慢慢地被其搞得煩躁且沉默。


    “怎麽樣?我說的對吧。”


    “嗯,是對的,但我堅持之前的選擇。”


    見說了那麽多,一直打動不了我,她也應該是沒招了,開始苦思起更有針對性的對策。


    “那你好奇勞倫斯的過往嗎?或者關於我們和格蕾絲的事情?我都可以給你講,隻要你晚上留在這。”


    “還用你告訴我?我早就聽到過很多很多。”


    “但我敢保證你聽的肯定不是全部,我知道有一些事勞倫斯絕對不會和你說。”


    “無所謂了,我沒那麽大好奇心,你們的陳年往事愛怎麽怎麽。”


    “可是你以後是要當家的。”


    “有什麽關係麽?”


    “確實沒有太大關係,但硬要說也沾著一點邊,起碼可以了解到格蕾絲的名字是怎麽來的。”


    瞅瞅她這話說的,搞不懂為啥沒理還要硬扯。


    到這我已被她的堅持磨沒了脾氣,索性也放棄抵抗準備找個台階下了。


    “行吧行吧,我跟你去總行了吧,我也真是服了你了,咋就這麽能說呢。”


    “那就走吧。”


    她終於鬆開了我,轉身先走一步,在前麵帶路。


    想想真奇怪,順了她的意思,怎麽卻不見得高興呢。


    悲傷太深?或許吧,也隻能這猜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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