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吧,我怎麽迴答並不重要,他們可能在意的是態度。


    但要想我好好說話,除非我一直長不大,或者他們不再居高臨下。否則嘛,這種情況肯定會持續很久的。當然了,這僅僅是我自己的看法。


    所以我不會跟他們坦白,更不會奢求他們理解。畢竟人家可是長輩,一句話不對搞不好要受罪。


    反正得過且過就可以了,本來和他們就沒什麽可聊的。


    實際上不僅如此,大學的半年以來,我們之間的通話頻率也在逐漸降低。而且往往都是他們給我打,雖然我偶爾會主動一下,不過對象隻有外公他老人家,從來沒有過爸爸和媽媽。


    要問為什麽?外公是老人啊,他的愛是無限包容的。


    就這樣,無憂無慮的,我馬上就要二十了。而這個暑假,發生了一些事,導致我不想再迴家。


    那是在六月末吧,北方的晚上涼意還很大。我舍友們剛考最後一場試,準備去網吧放鬆一下。


    打團正激烈時,突然來了一個電話,我沒工夫接便先給掛了。或許正因此打個岔,團戰失敗我們輸了,隨後幾人開始互相責罵。


    “你他媽的長腦子沒?都在打架你不知道上嗎?一直躲後邊畏畏縮縮等著吃屎呢?”


    “咱都殘血了,那情況能打嗎?要是拖一波肯定能贏的。”


    “能贏個屁,不那會兒打輸的更慘。要我說得怪三哥接那個電話幹嘛?站著不動讓人家打死可不得沒了。”


    “我直接掛斷的,哪有接過電話?屎盆子不要亂扣。再者說,明知道我沒注意,你們就不會擋一下?或者先拉扯也行啊!”


    他們像是抓到了把柄,異口同聲地陰陽怪氣道:“行啊,睜眼說瞎話,那方便問問這是啥?非得我們罵你讓別人也聽到嗎?”


    “啊!我記得我是掛斷了的。”


    盯著手機暗淡的屏幕,我才發現剛剛竟然錯給接聽了。而且聯係人備注還是爸爸,心中不由得升起驚恐和懼怕。


    但礙於亮度設置太低,幾位室友並不知具體詳情,依舊對我進行著口誅筆伐。


    “這叫掛了?你是不是有異癖呀?喜歡讓別人聽到自己被罵啊?”


    “是不是女孩兒打來的?是不舍得掛?還是不敢掛?”


    “我仨真命苦啊,每天陪你吃喝拉撒,連睡覺都陪你一起呀。你就是這麽對我們的?難道兄弟們不夠好嗎?”


    他們說的什麽我一句沒聽進去,隻在絞盡腦汁地想應付父親的辦法。


    有了,我可以裝作手機丟了,反正自己明天的火車迴家,見麵自然就能解釋清楚。


    不行,我剛才可是說過話,他們應該能聽出來的。而且哪個父母會認不出來自家孩子的聲音,傳出去讓人笑掉大牙。


    對了,語音裏麵會失真啊,而且他們沒提我的名字,倒是也能找個理由搪塞一下。


    不對,這樣太冒險了,萬一被發現可就慘咯。其實我也對自己沒自信,沒發生過的事兒誰能演得那麽逼真呀。


    算了,就先這樣吧,開個靜音等他掛,路上那麽久總能想出來的。


    在眾目睽睽之下,我將通話的收音關閉,加入現場三人的喧嘩。


    “都消停點,是我家裏打來的。”


    “那你咋不接呢?心裏還是有鬼吧。”


    “是啊!我就沒見過誰家會半夜一兩點打電話。”


    “對呀!大半夜沒事打電話幹嘛,要是真的你為啥不接呢?”


    點醒我的是最後一句話,這麽晚了父親平白無故聯係自己幹啥。肯定是有啥事要說吧,但激在這裏真讓人騎虎難下。


    因此我惱羞成怒,做出違心的迴答:“少說兩句沒人把你們當啞巴。還要來一局嗎?我帶你們飛,行不行啊?別廢話。”


    “行。”


    看得出我有些情緒波動,他們默契地收斂起嘻嘻哈哈,隨後一行四人便再次沉迷在遊戲世界當中。


    對局剛開始,注意到父親已經掛斷,沒多久有一條消息出現,這下我直接坐不住了。


    “臥槽,對不住了,我得出去打個電話。”


    說罷我徑直衝向門外去,多少也聽到一些身後的對話。


    “整的這都是啥呀,今晚你就別再找我們玩了,咱仨直接投降自己開吧。”


    “我是沒興致了,你倆玩吧。”


    “別了吧,倆人沒意思,你不能撒氣到我們頭上啊。”


    “嗯呢,他不玩就算了,咋會影響到你呀?”


    “沒勁啊,輸一晚上,你不頭大嗎?”


    “那好辦,哥今兒衝你這句話,我可以下血本開個掛。”


    “真的假的?那就咱倆都行,有人不想玩無所謂了。”


    “嗬,男人的嘴臉,剛才是誰說兩個人沒意思的?”


    “你別管他,來不來我隻要你一句話。”


    “肯定啊,隻要能框框上分,傻子才不來呢。”


    或許是當下作為旁觀者的緣故,我猛然生出極端厭惡的感觸,甚至覺得我們當中的任何一個人在其他人眼裏都是可有可無。


    但這並怎麽不值得關注,接下來的通話內容才是重點。


    “喂,爸!你能聽到嗎?”


    “能,小樸,短信你看到了?”


    “嗯,我明天就迴家,大後天就到了,你讓外公堅持一下,應該可以趕得上的。”


    “要不你把票退了,爸再給你轉些錢,你明天一早坐飛機吧?”


    “也行,外公真這麽嚴重嗎?你們為啥不帶他去市裏的大醫院呀。”


    “人說沒用,還得多花錢,你媽我倆覺得還是算了。”


    “好吧,那我媽呢?”


    “她剛去換尿袋了,誒,正好,憶蟬你迴來了,小樸的電話你要不說點啥?”


    畫外音裏,我隱約聽見母親咆哮的聲音,她在歇斯底裏地破口大罵。


    父親離手機更近,所以聲音真切一些,聽上去他在迴應著她。


    “這是醫院,還大晚上的,你大唿小叫幹嘛?等小樸迴來你問清楚再說不行,一會兒人家護士過來得趕你了。”


    母親應是走近了父親,她的話從斷斷續續逐漸變得清晰起來。


    “來趕我走正好,到時候讓你們父子倆來伺候。老娘對他盡心盡責,你看看到頭來落了個啥。連個好名聲都沒有,他可真是個好爹啊。”


    “小聲點,讓人聽到。而且這叫什麽話,你好歹也是當媽的,老人對小樸好怎麽了,往後咱倆掙得不也全要給他嗎。”


    “讓老娘小聲,虧你說得出來,你也有份以為我不知道嗎?合著這整個家就我一個外人嗎?”


    “嘟嘟嘟……”


    電話突然被掛斷了,估計父母要私下商量什麽,我識趣地被動著等他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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