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歇斯底裏,吵鬧的聲音將鄰居家院裏的燈都搞亮了。


    “我沒管你嗎?你簡直良心讓狗吃了。老娘真是命苦啊,天天忙到不可開交做生意為了什麽,怎麽供你吃供你穿還成我的不是了……”


    我真懶得搭理她,撇開臉隨她說去吧。


    “……沒心沒肺啊,不成器的東西還被學校開除了,攤上這麽個孩子我到底造的什麽孽呀。”


    她臉衝著的方向都不知道在哪兒,就像大街上的潑婦一樣繞著四周罵。


    外公和爸爸勸她,可同是一家人她又能比外婆好到哪去呢。


    時間一長大家都很煩,陸陸續續我們三人撤出屋子,各自在院子裏找個空位坐下。


    期間爸爸特意湊近我身邊,想問問這兩天時間發生了什麽情況。


    “後邊再跟你說吧,現在我煩得要死。”


    “好,外婆的事兒咱就不提了,可是你怎麽搞得被開除總該要告訴我吧。”


    “我哪兒知道?原因又不在我這,可能就是學校裏某些人賤吧。”


    “小樸,好好說話,咋能張嘴閉嘴罵人呢。不過到底是因為啥,他們總會給個充分的理由吧。”


    “打架鬥毆啊,學校沒跟你說嗎?”


    “這不至於吧,派出所那邊不還沒下定論嘛,而且你們學校昨天給我打電話可是隻說去談談的。”


    “那為啥你們自己不去,反而要外公外婆跑一趟呢?人家可是當他倆麵直接要求我退學的。而且今天我和外公又出門一趟,就是因為有人證明我不是打架鬥毆,但在人家麵前還是照樣屁用不頂。”


    他轉頭向外公問去,征詢我的話是真是假。


    “爸,是真的嗎?簡直太不像話,都成欺負人了。”


    “差不多吧,不過你放心,小樸上學的事我再想想辦法,肯定能爭取來機會的。”


    “爸,讓你辛苦了,不過你能跟我詳細說說嗎?這麽大的事我不能幹等著讓老人操持啊。”


    他倆低沉的交談聲在寒風中穿插,你一言我一語甚至花費了數個小時。


    我的手和腳感覺越來越冷,走迴屋子裏看到的媽媽,她早已沒了之前的鬧騰,轉成沙啞的哭聲嗚嗚個不停。


    對視一眼都不說話,我就直接進自己臥室了。


    第二天起床,他們三人橫七豎八躺在沙發上。父親先醒過來,招唿我和他一起去趟鎮上。


    奇怪的是我們這次沒騎摩托車,卻將家裏破舊的拖拉機開到路上。


    想來是要去拉水晶棺吧,近幾年這東西確實挺流行的,外婆下葬之前能否保持儀容可就靠它了。


    到了他們的家,父親遞出50塊錢,讓我去街上帶點早飯迴來。


    買了四人份的,餘下二十多塊錢我自揣腰包。父親已經把很多雜七雜八的東西搬上了車,背對著歸來的我不知道在和誰打電話。


    聽語氣是在求對方,畢竟結束前的一句話是許諾事後要好好感謝人家。


    雖不明所以,但我也沒有那麽好奇,因此在路上他率先問道:“小樸,我忘了問,你愛不愛上學?有沒有想過長大以後幹什麽?”


    “怎麽突然提起這個?你應該知道我的性格,啥對我來說都是無所謂的。”


    “沒別的意思,爸就是想知道一下,也好尊重你的想法。”


    “我能有什麽想法,在你們這兒不都是多餘嗎?”


    “那是你媽他們,至少爸不會這麽認為的。”


    見我沒迴複,他憋了一會兒繼續說道:“我聽說你不想上學,是真的嗎?還想打工去,甚至考慮過往後做生意?”


    “是外公跟你說的吧?沒錯我就是這麽想的,你是不是也有一番批評準備好了?”


    “不不不,這沒有啥錯,我為啥要批評你。坦白和你說,其實有這種想法很正常,我從你這階段經曆過肯定也就能理解。曾經啊,你爸我愛畫畫,這你應該聽說過吧。但是呢,你爺爺說幹這行不成器,淨是些下九流的東西。他總逼著我學習,可我一點兒也學不進去,後來越來越叛逆,就自個兒偷跑到了外地。再然後這麽多年你也能看到,咱的家庭是不是挺不如意?直到你爺爺去世,其實我還生著他的氣,總感覺這一切都是他導致的………”


    父親說著說著自己哭了,趁他喘息之際我發出懷疑。


    “爺爺有那麽狠心嗎?小時候老家的人可都說他是個大好人呢。”


    “這話沒說錯,他對外人確實好,可對家人卻眼裏容不得一滴沙子。該怎麽形容呢,就是你大伯姑姑我們小時候,一旦犯點啥錯最少就要跪一天板凳,而且一個人的問題往往還要兄弟姐妹四個一起連坐。”


    “那我小時候怎麽沒見過?他要真那麽嚴厲我多少也能記著點的。”


    “早改了,你和你堂哥他可是寵得不行呢。”


    我不知道該怎樣接,思索很久隻有一句話能說。


    “那你還恨他嗎?”


    他剛平複下來的情緒,驀然之間又湧上來了,隨後眼眶濕潤地低聲說。


    “嗯,不恨了。你知道嗎,剛剛問你以後想幹什麽,就是爸爸害怕萬一哪裏搞錯了,然後讓你也記恨我一輩子呢。”


    “那你剛在電話裏求人家什麽?難道不是我上學的事兒嗎?這也沒有經過我的同意呀。”


    “我……唉!是昨晚你外公要求的,我拗不過隻好這樣做,所以這會兒思來想去還是覺得要和你說說。”


    “那把話說迴來,我要是真的不想上,你到底會不會為難我呢?”


    “實話實說,我肯定不會,但也不太敢保證,勸勸你應該是少不了的。”


    “行吧,反正我跟你不一樣,咋樣都是無所謂的。”


    “小樸是大了,比從前懂事不少。既然你這樣說,那我也可以放心了,咱爺倆安安心心幹好各自的事兒,想法上有啥變化千萬記得要和我及時溝通。”


    “哈哈哈,好的爸。其實我現在已經等不及了,你覺得我要是不喜歡迴咱這個家呢。”


    “這還用說,我早就看出來了。真要不想迴倒也可以,畢竟今後村裏就剩你外公一個,多在那兒陪陪老人也是好的。”


    “不是的爸,你理解錯了,我說的可是以後長大啊。”


    “嘿,真是長大了,翅膀這就硬起來了麽?不過那還離得很遠,到那個時候咱們再說。但是我得提醒一句,這話你可千萬不要和你媽透露,她總念叨著老了想要孩子待在身邊呢。”


    “嗬,她的想法是真多,都不考慮人家願不願意。而且在咱這農村我能做什麽,繼承你們的殯葬生意嗎?那還不如我小學畢業就跟你們幹呢。”


    “哈哈哈哈,隻要你願意,那你爸我是沒意見。行了,快到家了,記住爸說的,有啥想法隨時找我。”


    我們相視一笑,在小院門外重新換上傷心與落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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