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的生活甚是難熬，這種感觸我從未有過。
短短的一個星期，立索依然還沒出現，我一邊瘋狂找補兩年裏缺少的知識，另一邊也總掰著手指頭算日子。
既是為了清楚高考前還有多少時間可以為我所用，亦是害怕周末的時候沒有什麽地方可以去。
至於原因呢？這幾天我才終於想明白，即便自己馬上就要成年了，但依舊非常恐懼父母的那個家。
而且這種恐懼使我寢食難安，因此在周五那一晚，提前給父親發了短信留言。
“爸，我知道家裏最近事很多，你能不能問問大伯他們，我想在老家住些時間，也免得給你們添麻煩。”
一分鍾都沒到，父親就迴複過來。
“好，你怎麽又把手機帶迴學校了？一定記住不要貪玩。”
我隻看了一眼，用不解釋來證明自己不是他想得那般。實際的情況卻是，偷帶手機早已成為我的習慣。
先是偶爾，還會慌張。後是膨脹，越發瘋狂。到了今年的高三，隻要走的時候沒人在身旁，我都會帶上它且裝作跟沒事兒人一樣。
另一方麵，它早就變得很卡，我隻能用來聽聽歌或者聊聊天。有的時候，盡管被老師看見，也並不會怎麽管。後邊來到這個班成績有所改善，那新班主任就更沒有道理幫我戒斷。
慢慢地我發現，世上大多數人，隻要明麵上過得去，就沒有誰想對別人為難。
當然，這也包括我的父親。畢竟我不說他就不追問，總是留給自己兒子充分的自由空間。
次日上午課間休憩，一則短信裏帶來了好消息。
“小樸，我問過了，他們都在家呢，你到時候直接去就行了。”
“好的爸。”
他沒有再說什麽，想來應該是怕一毛一條的短信太貴吧。
但到我再次下課，他才發來下一段話。
“小樸，家裏的事你不用操心，在那安心上學就行了。隻要你好好的，咱家也就好好的。有啥事一定要和爸說，千萬不要委屈自己啊。”
我有些動容，不知道該怎麽迴複他。意齊問怎麽了，換來的也是擺擺手和不說話。
接下來的半天，一直都在恍恍惚惚的。老師用書敲打我頭，我還是雙眼空洞隻顧向前盯著。
終於熬到放學，我跟在人群後麵，走出校門來到車站。
買了張比平常貴一倍的票，我上車落座後就開始睡覺，然則一個傷心的夢悄然來到。
背景一片白茫茫，似乎是處在天堂。這裏有曾經的另一位父母，還有弟弟妹妹和奶媽大娘。他們像是知道我的遭遇一樣，好言相勸著讓我別彷徨別迷惘。我聽得很認真，但是好景不長。出現一個個魑魅魍魎，將他們生生地拽到了天上。地獄般的淒慘景象痛擊著我的心髒，不一會兒醒來看到竟是書包壓在了自己胸口上。
唿哧唿哧大口喘氣，鄰座的人們以為是什麽病發作，慌忙叫司機師傅停車。
“小夥子，你怎麽了？要不要我們送你去附近診所？”
“不用，謝謝大爺，我緩一下就好了。”
“年紀輕輕的，估計是哮喘吧？我這有藥你要吃一點嗎？”
“多謝大媽，我真不用，隻是睡覺驚著了。”
“看著可不像啊，小夥子別逞能呀。你家是哪個村的？要不我幫你打電話通知他們來接一下？”
萍水相逢之人，怎麽也有沒完沒了的嘮叨，對此我實在是再忍不了。
“少嗶嗶兩句，我自己有手機，也用不著你們多此一舉。而且再過倆路口就到了，走迴家絕對去不成問題。”
聽我說罷，眾人各自迴座，議論之聲漸起。到我下車，人群以目相送，靡靡之音不息。
諸如不識相、不講理、活該得病、惡人短命等等的話語，說者不厭其煩，聽者難忍其亂。於是下車後我迴了一句：“都滾去死吧，一群賤東西。”
裏麵像炸了鍋，招唿起我的祖宗。可他們已經走遠，以至於我可以裝作聽不見。
迴身走向僅存於兒時記憶裏的村莊，隻覺熟悉的氣息氤氳在這一路上。甚至中間經過一片公墓時，似乎看到爺爺奶奶衝我遙望。
村子裏麵有不少老人見生麵孔來訪，一番攀談之下竟還能認出我來。是啊，除了房子，一切都好像沒啥變化。
我這麽想著，單憑迴憶就摸進了家。大伯一個人在廚房忙著些啥，麵對突然出現的我手足無措的。
看得出他盡力了，做這麽一大堆好吃的，不過我卻不在乎這個。
“大伯好，十年多都沒見你了，家裏一切都還好吧？”
“還好還好，你都長麽高了？”
“可不嘛，都過去這麽久了。誒，怎麽沒見到哥哥他們去哪了？”
“你哥和他媽昨天剛走，去了南方打工掙錢呢。”
“啊，哥哥不是還在上學嗎？怎麽突然又去打工了？”
“你不知道呀，他今年剛畢業，在家都閑半年了。我說讓他跟別人學著做個生意什麽的，他死活不幹非要趁著年輕闖蕩一下，這不還捎帶上他媽也跟著。真是不聽話，小樸你可別學他。”
“哈哈哈哈，大伯哪裏的話，我哥從小就比我強多了，幹啥肯定都能成事兒的。對了，不過我聽說他上的是技校嘛，隨便找點對口的活幹幹不也比去打工強啊。”
“別提了，人家學校好好的機械專業，讓他學三年混出來啥也不是。而且最氣人的你知道是什麽嘛，他連年前實習半個月都堅持不下去，你見誰家孩子剛出門就天天嚷嚷累得不行要迴家。他都馬上二十了，光說不如打工那種話，我看啊他這一輩子算是瞎了。”
“大伯還早著呢，別這麽著急下定論嘛。”
“早啥呀，我……”
他的手機鈴聲嗡嗡作響，來電人的備注上是哥哥的名字。
“喂，小源呀，怎麽了？打電話幹啥？你如樸弟弟今天迴家來了，要不要你們聊兩句啊？”
大伯開的免提，哥哥親切的聲音很清晰。
“哦，他啥時候到的？我咋都沒聽說啊。”
“這你問小樸嘛，我要去做飯了。”
“好的，你稍等下爸，我……”
手機已經轉到我手上了，哥哥也就收起了原本打算說的話。
短短的一個星期，立索依然還沒出現，我一邊瘋狂找補兩年裏缺少的知識，另一邊也總掰著手指頭算日子。
既是為了清楚高考前還有多少時間可以為我所用，亦是害怕周末的時候沒有什麽地方可以去。
至於原因呢？這幾天我才終於想明白，即便自己馬上就要成年了，但依舊非常恐懼父母的那個家。
而且這種恐懼使我寢食難安，因此在周五那一晚，提前給父親發了短信留言。
“爸，我知道家裏最近事很多，你能不能問問大伯他們，我想在老家住些時間，也免得給你們添麻煩。”
一分鍾都沒到，父親就迴複過來。
“好，你怎麽又把手機帶迴學校了？一定記住不要貪玩。”
我隻看了一眼，用不解釋來證明自己不是他想得那般。實際的情況卻是，偷帶手機早已成為我的習慣。
先是偶爾，還會慌張。後是膨脹，越發瘋狂。到了今年的高三，隻要走的時候沒人在身旁，我都會帶上它且裝作跟沒事兒人一樣。
另一方麵，它早就變得很卡，我隻能用來聽聽歌或者聊聊天。有的時候，盡管被老師看見，也並不會怎麽管。後邊來到這個班成績有所改善，那新班主任就更沒有道理幫我戒斷。
慢慢地我發現，世上大多數人，隻要明麵上過得去，就沒有誰想對別人為難。
當然，這也包括我的父親。畢竟我不說他就不追問，總是留給自己兒子充分的自由空間。
次日上午課間休憩，一則短信裏帶來了好消息。
“小樸，我問過了，他們都在家呢，你到時候直接去就行了。”
“好的爸。”
他沒有再說什麽，想來應該是怕一毛一條的短信太貴吧。
但到我再次下課，他才發來下一段話。
“小樸，家裏的事你不用操心，在那安心上學就行了。隻要你好好的，咱家也就好好的。有啥事一定要和爸說，千萬不要委屈自己啊。”
我有些動容，不知道該怎麽迴複他。意齊問怎麽了，換來的也是擺擺手和不說話。
接下來的半天，一直都在恍恍惚惚的。老師用書敲打我頭，我還是雙眼空洞隻顧向前盯著。
終於熬到放學，我跟在人群後麵，走出校門來到車站。
買了張比平常貴一倍的票，我上車落座後就開始睡覺，然則一個傷心的夢悄然來到。
背景一片白茫茫，似乎是處在天堂。這裏有曾經的另一位父母，還有弟弟妹妹和奶媽大娘。他們像是知道我的遭遇一樣，好言相勸著讓我別彷徨別迷惘。我聽得很認真，但是好景不長。出現一個個魑魅魍魎，將他們生生地拽到了天上。地獄般的淒慘景象痛擊著我的心髒，不一會兒醒來看到竟是書包壓在了自己胸口上。
唿哧唿哧大口喘氣，鄰座的人們以為是什麽病發作，慌忙叫司機師傅停車。
“小夥子，你怎麽了？要不要我們送你去附近診所？”
“不用，謝謝大爺，我緩一下就好了。”
“年紀輕輕的，估計是哮喘吧？我這有藥你要吃一點嗎？”
“多謝大媽，我真不用，隻是睡覺驚著了。”
“看著可不像啊，小夥子別逞能呀。你家是哪個村的？要不我幫你打電話通知他們來接一下？”
萍水相逢之人，怎麽也有沒完沒了的嘮叨，對此我實在是再忍不了。
“少嗶嗶兩句，我自己有手機，也用不著你們多此一舉。而且再過倆路口就到了，走迴家絕對去不成問題。”
聽我說罷，眾人各自迴座，議論之聲漸起。到我下車，人群以目相送，靡靡之音不息。
諸如不識相、不講理、活該得病、惡人短命等等的話語，說者不厭其煩，聽者難忍其亂。於是下車後我迴了一句：“都滾去死吧，一群賤東西。”
裏麵像炸了鍋，招唿起我的祖宗。可他們已經走遠，以至於我可以裝作聽不見。
迴身走向僅存於兒時記憶裏的村莊，隻覺熟悉的氣息氤氳在這一路上。甚至中間經過一片公墓時，似乎看到爺爺奶奶衝我遙望。
村子裏麵有不少老人見生麵孔來訪，一番攀談之下竟還能認出我來。是啊，除了房子，一切都好像沒啥變化。
我這麽想著，單憑迴憶就摸進了家。大伯一個人在廚房忙著些啥，麵對突然出現的我手足無措的。
看得出他盡力了，做這麽一大堆好吃的，不過我卻不在乎這個。
“大伯好，十年多都沒見你了，家裏一切都還好吧？”
“還好還好，你都長麽高了？”
“可不嘛，都過去這麽久了。誒，怎麽沒見到哥哥他們去哪了？”
“你哥和他媽昨天剛走，去了南方打工掙錢呢。”
“啊，哥哥不是還在上學嗎？怎麽突然又去打工了？”
“你不知道呀，他今年剛畢業，在家都閑半年了。我說讓他跟別人學著做個生意什麽的，他死活不幹非要趁著年輕闖蕩一下，這不還捎帶上他媽也跟著。真是不聽話，小樸你可別學他。”
“哈哈哈哈，大伯哪裏的話，我哥從小就比我強多了，幹啥肯定都能成事兒的。對了，不過我聽說他上的是技校嘛，隨便找點對口的活幹幹不也比去打工強啊。”
“別提了，人家學校好好的機械專業，讓他學三年混出來啥也不是。而且最氣人的你知道是什麽嘛，他連年前實習半個月都堅持不下去，你見誰家孩子剛出門就天天嚷嚷累得不行要迴家。他都馬上二十了，光說不如打工那種話，我看啊他這一輩子算是瞎了。”
“大伯還早著呢，別這麽著急下定論嘛。”
“早啥呀，我……”
他的手機鈴聲嗡嗡作響，來電人的備注上是哥哥的名字。
“喂，小源呀，怎麽了？打電話幹啥？你如樸弟弟今天迴家來了，要不要你們聊兩句啊？”
大伯開的免提，哥哥親切的聲音很清晰。
“哦，他啥時候到的？我咋都沒聽說啊。”
“這你問小樸嘛，我要去做飯了。”
“好的，你稍等下爸，我……”
手機已經轉到我手上了，哥哥也就收起了原本打算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