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曉自己的能力不足以應付此事,我準備告訴大娘和尚恬這個消息。


    然而今日她們卻晚得出奇,熬至夜半近十一點,我才看到倆人互相攙扶著進院。


    “你們何故累成這樣?怎的路都走不直,是否出了什麽事?”我迎上前去。聞到了她們身上的汗味,並且摻雜著一股香氛與腥臭共存的氣息。


    “素兒無妨,不用擔心,待會我們去洗洗澡休息下便能好。”大娘攙著尚恬,共同落座在院裏的竹椅上。


    她們稍作休息,隻是還未等氣喘勻,便迫不及待地拿出了一直提在手裏的東西,那是半斤肉和一瓶酒。


    今夜我就要滿十歲,常言說小孩過了這個門檻,馬上就要進入快速長大的階段。我們共同期盼,家裏早日多出一根頂梁柱,所以她們提前便說過今日要好生慶祝。


    但這份心意在我看來卻有些突兀,第一我沒想過要這麽貴重的禮物,第二也不知花大錢買這些東西有什麽好處。


    自打戰事在附近打響,本地的酒肉可是緊缺了很久。我困惑她們錢是哪來的,畢竟平日裏粗茶淡飯才將將夠。


    倆人說今天的生意很好,客人也大方,所以才想著買點好吃的給我補充營養。


    我告訴她們這並不值當,辛辛苦苦得來的收獲,應該將其用在更合適的地方。比如說花在弟弟妹妹身上,也比浪費給我強。


    大娘笑了笑,讓我別慌,隨後指了指腰間的鼓鼓囊囊。尚恬悄悄地對我講,如果不出意外,接下來一段時間都會是這樣。


    如此的輕描淡寫,一瞬間竟令我錯認為,掙錢仿佛簡單到隻要腿一張,它便能生自於四麵八方。


    同時出於懷疑,我覺得此事定然有蹊。但又怕戳穿她們的謊話,最後便也未糾結真假。


    休息過後又忙了一陣,到了深夜十一點半。


    看著一桌豐盛的晚飯,再望著林芩常生蠢蠢欲動的樣子,讓我們再禁不住笑顏。


    隻是剛落了座,院子外卻來了不速之客。他們不住地敲門,我們做不到不聞不顧。


    隨後大娘迎去,激烈的爭吵聲與之傳來,像是他們惹得她發了火。


    屋內的人湊上前,我看到這那兩人正是白日所見。而且仔細端摩之後,更是發現他們有一張很熟悉的臉,那是往日害得我家破人亡的起源。


    這裏沒有猶豫,我立刻衝了過去。先是護住大娘身前,同時迴頭告訴她,這兩人已經偷窺我們好幾天。本打算飯桌上再談,隻是沒想到一天內,他們竟然還敢當麵來犯,膽子大到簡直無法無天。


    聞言,大娘頓時從氣勢洶洶轉為惶恐不安。也是,知道本就有仇的人蓄謀已久且虎視眈眈,任誰也做不到自若泰然。


    出於過往的經驗,這次我忍著衝動不再發言。於是雙方就靜靜站著,牢牢鎖定彼此的視線。


    怪異的是,我始終一副冷冷的臉,而對麵卻有著非常不自然的表現。他們一個讒笑且扭捏,一個慌亂卻憤然。


    良久對峙過後,其中缺了一隻腳的人歎了聲氣先開口發言。畢竟他的官大一點,且與我們的瓜葛也更大一點。


    “諸位,過往的事,實在對不起。我自知無臉再見你們,但當今著實被逼無奈才行此舉。既然當家的剛剛說了不同意,那我們便就別離去,衷心祝願諸位日後事事順意。”


    話音落罷,沒等我們有所迴應,他便作出準備離開的架勢。但剛邁出步子,卻被另一個獨眼的人一把又拽了迴去。


    “你著啥急,一個萬人壓的娼妓,我看當家的且輪不到她這裏。嘿!那位小娘子,說的就是你。我倆準備在這借住幾日,不知你言下之意……”


    沒等那人話說完,尚恬便果斷出擊。


    “滾!瞅瞅自己的德行,給得他也給不得你。”


    曾經用計欺辱大娘的人開始氣急。


    “嗬!好言與你交涉,竟這番不領情,怪不得也從良家婦女成了千人騎。不過咱倆以往並無交集,怎的在你眼裏還不如殺夫仇敵。”


    尚恬沉默不語,好像迴答不了這個問題。這時大娘搶過話頭,一番嘲諷加揶揄。


    “比喻而已,你和他都算不得什麽好東西。但相比之下,他確實壞得不如你。”


    尚恬緊接而上,再番追擊。


    “姐姐說得正是道理,你渾身上下散發著陰險醜惡的氣息。我也給你個建議,沒事多看看自己。”


    那人瞪著僅剩的一隻眼,情緒愈發狂亂。


    “果然,出賣身體的女人都是一樣的壞脾氣。今日我就硬賴在這,倒要看看你們能怎麽辦。順便提醒一聲,孩子可還在這院中,小心逼急了有人發瘋。”


    曾經他不由分說地拖行我在大街上,如今看得這人仍是無賴模樣。我再難壓抑怒火,而正欲發作,瘸子卻搶先開始數落。


    “你敢!口出此般狂言,簡直不知廉恥。若你還敬我這個長官,快快向人道歉。也別再耽誤時間,趁著夜晚我們好能尋一個藏身地點。”


    獨眼與瘸子針鋒相對,開始了舌戰。


    “是我好臉給多了?還高看自己呢。你的將軍哥哥死後,誰能再把你當迴事。若不是我好心帶著你找來這裏,就憑你跑這麽慢,能自己躲過追兵視線?諸位當麵看看,說這種不知感恩的人比我強,真虧你們瞎了眼。”


    “你,你大膽!軍令如山,不服從也就罷了,怎的還生出如此多意見。我再問一遍,剛剛的提議你到底願不願?”


    “蹬鼻子上臉?我告訴你,要滾就自己快滾,別讓本大爺生厭。對了,臨滾前,你最好磕個頭給我,這樣才兩不相欠。”


    “什麽?要我磕頭?你真是無法無天!既然這樣,那我不管別的,咱們就此離去,這裏的事便為作算。”


    至此,瘸子被獨眼壓過一頭,他最後的語氣幾近於請求。


    想來原因,應是瘸子比獨眼稍多了一點良心。


    但為什麽能做到這般地步,那其實也早可預見。常坦死的那日,現如今的瘸子曾當著他的麵,說尚恬的性子他很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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