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賦的日子越來越長,院中的事物也都變得暗淡無光,我日益深感這個家仿佛如一個牢房,束住了我的身體,困住了我的思想。


    於是,在那年冬天的一日裏我突發奇想,關於這個世界自己至今還知之甚少,不妨多多出門走動觀摩一番,才能更好的融入在這個世上。


    年輕孩子一般不願隻做空想,因此我沒多加思考便獨自來到了附近的街上。


    為何隻身一人?原因也勿用多講。男孩兒現與人前,豈不是上趕著去碰官府的征兵事項。而且自打記事起,娘親也曾反複叮囑過我,院子外麵都是壞人,切勿揣著出去觀光的妄想。無奈之下隻能用此策略,趁著午飯後眾人的休憩時間,越過高牆潛入路上。


    憑著多年來他人的口頭描述,沒幾步路我便來到了街道的中央。這裏處處透露著古樸的氣象,與我往先的十年裏逛過的集市很不一樣。


    高閣樓、低瓦牆錯落有致,吆喝聲、車馬聲喧囂塵上,形形色色的人在此共處一方。此時我刻意保持著清醒謹慎,用低頭走路的方式去默默欣賞,不敢讓這些新奇的事物迷了自己的目光。


    街道不短也不長,未出二十分鍾我便走到了盡頭處的一座大堂。它側街而建,但因為占地實在過大,遠方的路連接到這裏時也轉了個彎做出妥讓。


    對照一路走來的建築來說,它稱得上氣宇軒昂,甚至與我家比起也不遑多讓。而且當我看到裏麵高處垂掛著的悠長彩帶時,更不免多想這不符合當今社會的古樸模樣。


    停下腳步後,我就站在門側呆呆地看著裏麵左想右想,愈發好奇這座大堂到底是做什麽的地方。得不出答案的我索性放棄了思考,打算進去詳細看看或問問別人省的浪費時光。抬腿剛要跨過門檻,卻迎麵與兩男一女碰巧撞上。


    “哪裏的野孩子?害得本大爺的腳磕到了門檻上。是瞎子沒長眼睛?怎敢來這種地方?”我下意識的對不起還未說出,劈頭蓋臉的訓斥便傳至了耳旁。


    我抬頭望了望,那兩人打扮似官兵模樣,其中一個正怒視著自己,心中不由地開始慌張:“小子眼拙,衝撞了兩位大人。本意實為觀摩此地作何用處,並無他心,還請大人寬容海涵。”


    “哈哈哈哈,不知道是什麽地方就敢闖,你小子膽子夠大,要不跟大爺我們混,去當兵怎麽樣?”不知這放浪的笑聲是否真的出於他對我的欣賞,但能看出他的眼中已燃起熾烈的目光。


    一時之間我分辨不清說話之人是好心亦或是壞心,不過父親的囑咐仍在我耳邊縈繞,所以他的請求我答應不了:“謝過大人善意,小子年紀尚小,家中父母將老,沙場之人各安天命,如若一去不返豈不負了孝道。”


    “呸呸呸!你這孩子,怎麽說話的。戎軍生涯乃是承蒙天道,身家性命自然有著神仙護佑。然且能隨兩位大爺奔赴戰場保家衛國,那更是無上榮耀。奴家若不是女兒身,亦想以身證道。這孩子確實還太小,心智不熟口無遮攔,兩位大爺不要見怪,責罵一番便是,切勿動氣耽誤自身諸多事宜。” 旁邊那位衣著華麗的女人風姿卓越,在我的一番言論剛講完後便未急忙插嘴道。


    可我不覺自己言辭有失,於是挺直了腰板還嘴道:“小子自認無錯,不必勞煩姑娘助我開脫。曆來戰爭殘酷,慘死亡魂無數,這其中不乏英雄王者,你我皆是普通人又怎能奈何?”


    “小子你有種,不敢去報效家國話說卻了這麽多,歸根結底還是懦弱。本大爺生平最為厭惡隻會逞口舌之才的柔弱書生,見你小小年紀你有此定性,大爺我斷然饒不過你。走!今日倒要驗證一番,去了沙場你這幅口舌又能做些什麽。”其中那個一直沉默的官兵終於開口,待到言畢便不由分說鉗住了我的臂膀,一掙一拖地將我拉向外邊走去。


    奈何我的力氣不足以掙脫,惱羞成怒之下更是出言不遜,罵他們隻會依仗年歲高力氣大做出脅迫,腦子裏隻剩空殼。


    見得他們的表情被我激得更加怒不可遏,於是罵的難聽程度便再無收斂,甚是放肆。畢竟離家很近,我的本意是想通過虛張聲勢,一來或能博取空檔趁機逃跑,二來最不濟也可獲得眾人關注,以待有熱心者能出麵幫幫我。


    但沒成想這在路邊圍觀群眾看來,我們之間是否有著深仇大恨,怎能惹得一個孩童這般瘋狂恫嚇。也由此令得在街上的數以百人,最終都隻敢遠觀議論,未曾有人現身救我。


    在齊刷刷的目光下,我被帶出了街道,此時心裏滿是自怨自艾,已然停止了口伐與聲討,明知胳膊拗不過大腿,怎的還敢如此草莽行事,看來我與他們並無二致,既衝動又無腦才惹出此禍。


    沉浸在自責之間,再次迴過神來,看到自己已經被拖行至一處軍營裏。帶我來的兩人與此地屯據的其他官兵一番嬉笑寒暄過後,便又恢複了冷漠。他們帶我進入營帳裏,雖未迴避但又私下悄悄摸摸地商量著些什麽,我隻能聽得大概。好像他們在自詡運轉,抓來的我正巧可作本次充軍分配下來的名額。


    聽到這裏萬分驚恐的我剛欲想逃脫,營地內便傳來了熟悉的聲音。那是我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娘親,確實出乎意料,沒能想過她竟大膽到敢來這裏尋我。


    兩名官兵再次裹挾著我出了營帳,嘴裏嘟囔著汙言穢語,互相之間憤恨地承諾定將外邊那女人知道好歹與何為猖狂。


    熱鬧之事總會吸引眾人的目光,這些官兵也一樣,我們擠了又擠才終於進入人群的中央。


    本想著母親怎能獨自尋來此地,看到她身邊的另一漂亮女子我才幡然醒悟,原來這全權依仗此前幫我說話的那位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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