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補上,落棺儀式由此繼續。


    嗩呐的聲音愈發的響,已經蓋過了其他樂器和人們的哭喊。不過也有例外,抬棺人使勁的號子卻怎麽都掩蓋不了。


    棺材上綁著六根不同的繩子,他們分散站在十二個不同的方向,所以每人有一根繩頭拿在手上。


    “起!”棺材應聲浮離餘地。


    “挪!”棺材順勢向前平移。


    “落!”棺材緩緩向下潛去。


    終於觸底,一切順利。


    而此時,同印叔卻站不住,身體晃悠著一頭栽到了墓裏。


    人們圍到跟前,七嘴八舌討論著。


    “今天這都啥事啊,又是棺材摔了是人掉進去了。日子是不是算得不太好?咋就這麽晦氣。”


    “唉,少說兩句,別讓主家聽著。”


    “是啊,你嘴上積點德,沒看到同印侄的頭上都流血了嗎。”


    “別人說兩句怎麽了,至於這麽上綱上線的。”


    “沒錯,要我說同印就是自找的,人家可沒非要讓他逞這個能。”


    “對了,老李婆是不是也跟著呢,要讓她看見兒子摔成這樣不得鬧瘋了。”


    “確實呀,我剛可看見她了,這會兒怎麽反倒又沒影了?”


    討論完畢,不知道是哪個好事者開始向四周喊道:“老李婆,你兒子出事了,你快來看看啊。”


    而且沒有人迴應,那人就不打算停,父親不知從哪裏鑽出來,上來就給了她一個大嘴巴。


    我和眾人現在才發現,搞出這種事兒的人竟是母親。


    這到底是怎麽了,幫助外人埋汰自己家,從沒見過有誰能幹出這種事啊。


    人群又圍繞著上邊這個議題,你一言我一句的嘰嘰喳喳。


    父親啥解釋都沒有,讓外公守在其身旁看著她,而他自己轉頭又撲進外婆的墳那裏去。


    這些壯勞力還在商量對策,他們大多數都覺得到下邊不吉利,父親卻一點沒猶豫就跳了進去。


    同印叔看著臉色發白虛弱不堪,他說迷迷糊糊的使不上力氣。所以由父親托舉著他的整個身體,上邊站著的人隻用三兩下就能接他上去。


    事實上他高估了自己,盡管有別人扶著和拉著,他也使不出一絲力氣。最後的辦法是,用繩子把他五花大綁,才勉強將其救了出去。


    到了上麵來,人們撒下一把鋼鏰,挨個圍著墳邊轉一圈。老話說叫送老人升天,但我感覺這種行為滑稽得像馬戲團。


    合墓是最終一環,等一鏟一鏟的土全部用完,表明之前那個山頭完整地被挪到了另一邊。


    除了同印叔,今天的大事終於算辦了個差不多。而他怎麽樣了,基本上也算是恢複的不錯。


    他能說會走的,但總感覺自己渾身上下的勁兒少了許多。父親建議陪他到醫院看看,他嫌麻煩說有空自己去就行。父親提議給他些錢買點補品調養一下,他認為這太見外說一千道一萬個不願。


    那此事暫且擱置,人們都想趕快返程然後各自迴家去。他們有的跟著忙活了幾天,有的今個才來但也折騰了不少時間。所以父親和外公火急火燎不做停息,一個小時不到就清空了家裏。而且他們應該也是累了,完事後就並排躺在沙發上休息。


    至於獨自剩下的母親,她在小院中間的凳子上坐著,一直保持仰望天空的姿勢頻頻流下淚滴。


    我不想沾上她,自己又沒事可幹,所以抱起手機和令雯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起了天。


    對於我外婆的走,她表示非常痛心,且同時勸慰我說,老人到了年紀,不受罪就能離去稱得上喜喪呢。


    想不到可得此慰藉,我隻能誇她成長了很多,感歎自己卻一直原地踏步著。是啊,一直以來我都在惹禍,總是讓身邊的人難過。


    晚間吃的剩菜剩飯,父親又打包了一大兜,放在摩托車的後座裏邊。他叫上母親準備走,可母親不為所動,看起來很是不情願。


    “憶蟬,你到底怎麽了?這兩天一點都不正常。”


    “……”


    對於父親的詢問,母親一句話也不迴答。


    “憶蟬,你是不是受刺激了?快跟著建城迴去吧,實在不行明天去醫院走一趟。”


    “……”


    換上外公來勸說,母親仍是不發一言。


    外公與父親麵麵相覷,無奈之下將其強行搬上車。她也沒表示抗拒或者什麽,於是倆人便轟隆隆地離去了。


    第二天早上,外公喊我起床。他說自己試著做了飯,就是簡單熬了半鍋粥和煮了兩個雞蛋。


    但我倆吃得很香,好像已經逐漸適應外婆不在這個世上。我不由地去想,時間的力量確實夠強,短短幾日就為人們抹平生死離別的創傷。


    然而好景不長,在我和外公為誰去洗碗爭執不休時,重重的砸門聲隔著院子和牆傳至耳旁。


    “真是怪異,大早上就來人,有啥事能這麽著急?”


    “好了小樸,我去看看是誰,你待屋裏自己學學習。”


    “知道了外公,我刷完碗就去。”


    “唉,行吧,可真強啊你。”


    我得償所願,將這小小的家務幹完,隨後又邊學邊玩了半天。臨近中午外公還沒迴來,出門找了一圈也沒有什麽發現。


    倒是聽人閑話裏說,同印叔被拉去了縣醫院。估計是有啥關聯,不然外公不可能一走就是這麽長時間。


    給他打了電話,鈴聲剛響就提示繁忙。我隻好迴家去,打算下午走的早一點。如果時間來得及,或許也能跑一趟醫院看看。


    正巧剛到門前,與外公撞了個碰麵。沒等我先發問,他甩過來一大堆不由分說的建言。


    “小樸,進院子裏來。剛才是因為我快到家了,所以就沒接你的電話。有個事要說一下,你下午早點迴學校吧。接下來一段時間,可能你媽要長住在家,後邊的幾次周末要不你去鎮上找你爸。”


    “行啊外公,這沒啥的,住哪兒都一樣。”


    說是歸這麽說,但其實我並不情願這麽做。不過又沒啥辦法,就隻能先由著他,後邊再走一步看一步了。


    “嗯,小樸真乖,最懂事了。這是我迴來前在外麵買的飯,咱倆今天中午對付吃一口吧。”


    我點頭應下,過了一點整,便去村頭獨自等待大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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