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流閉上眼睛,假寐。


    從進入水神秘境開始,他就知道,這裏沒有水神傳承。


    水神真正的傳承,大概率就是他識海中的水神圖錄。


    這裏,到底是陷阱,還是水神的後手?


    無論是什麽,就讓石達凱等人去探路吧,他要先確保自己和寧瑤的安全。


    “我名夫諸。”


    “誰,誰在說話?”


    眼看著血鹿非聊不可,江流沒法再裝做聽不見。


    “你會說人話?


    鬧鬼啦!寧瑤快跑。”


    血鹿氣得頭上冒出縷縷黑線,蹄子在地上猛踩,一副很想創死江流的樣子。


    寧瑤卻沒有跑,而是小心的走到夫諸身邊,伸手摸了摸它的四隻鹿角


    “你很悲傷麽?


    為什麽我站在我麵前,我卻感覺你隨時都會碎掉?


    你受傷了,我來替你治療一下。”


    寧瑤身上水屬性靈氣自然流淌,凝結成一條金色的溪流,緩緩注入夫諸體內。


    下一刻,寧瑤色變,仿佛看到森羅地獄一般


    “你身體裏,怎麽會有這麽多傷?


    你到底經曆過什麽。


    為什麽,你的血液裏流淌的,都是痛苦和絕望?”


    說著說著,寧瑤甚至流出眼淚來。


    她輕輕蹲下身,抱住夫諸的脖子,在它身上輕輕撫摸


    “不要難過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雪地中,一個少女抱著一隻四角白鹿,泣不成聲。


    夫諸伸出舌頭來,舔了舔寧瑤的手,搖搖頭。


    它看向江流


    “你可知道,東玄聖域的來曆?”


    “不知道,你要很想聽的話,我可以給你編一個。


    你等我先寫個大綱……”


    夫諸的蹄子在雪地裏都要刨出火星子了,要不是寧瑤死死抱住它,它一定會創死江流。


    在它四萬多年生命裏,這是第一次,對一個人類產生了必殺之心。


    終於,它平靜下來,幽幽說道


    “若不想沾染這份因果,你何必進入水神秘境?”


    江流痛苦的捂住自己的臉


    “我是進到這裏之後,才想通了那件事情。


    這裏根本沒有水神傳承。


    有的,恐怕隻是一件信物,拿到這件信物的人,沒什麽好處,卻要扛起水神隕落之後的責任。


    你看那邊那個小黑胖子,長得跟冬瓜似的,叫石達凱的,看著就像個凱子,你去坑他吧。


    估計坑完他,你也就死翹翹了,我還來得及迴家吃晚飯。


    所以……”


    江流忽然滿臉期待


    “麻煩你快點死行麽?”


    聽到江流的話,夫諸卻愣住了


    “你怎麽知道這些,你到底是誰?


    你身上有火神的氣息,難道你是他派來搗亂的?”


    夫諸麵色巨變,整個身體緊繃起來,仿佛隨時都要發起攻擊。


    “你講講東玄聖域的來曆吧。”


    江流話音剛落,像觸發了什麽機關似的,夫諸馬上平靜下來,徐徐說道


    “東玄聖域,本是不毛之地,後來至高神發現這裏適合生靈棲息。


    於是創造了女媧神和盤古神。


    至高神命女媧神創造生靈,盤古神開天辟地。


    至此,才有了東玄聖域幾萬年文明的開端。


    東玄聖域產生文明之後,就像在混沌中點亮了火種,自然有無數吸血的飛蛾撲來。


    一共吸引來三百九十二塊其他界域過來搗亂。


    這些界域中,有妖族,有魔族,還有鬼族,也有宇宙浪人。


    但更多的,是異族。


    也就是被宇宙意識侵蝕,隻有侵略本能的生物。


    為了讓人族有能力抵抗這些異族的攻擊,至高神降下修煉之法。


    後來,又在人間挑選出六位心係種族安危的至強者,賜下神格,讓他們跟東玄界域綁定,隻要在東玄界域中,他們就能掌控法則,戰力無雙。


    我的主人水神,就是其中一位掌控神格的強者。”


    江流看了一眼血鹿,眼神中滿是同情。


    它被困在這裏,不知道有幾千年還是上萬年。


    作為鎮壓此處冤魂的載體,早就被磨滅了靈智,隻剩下最本能的反應。


    它會因為江流故意懟它生氣,但隻要江流問起它必須迴答的問題,它則自動進入應答模式。


    那個正被石達凱等人攀爬的頭顱,才是它的本體吧。


    在洞察之眼中,那本體身上,遍布著深入骨肉的傷口,渾身被無數詭異的能量纏繞,一點點剝奪著它的生機。


    而那本體上同樣溢出濃鬱的水屬性靈力,淨化著那些詭異。


    被淨化過的詭異,紛紛跌落,變成白雪。


    江流能看出來,剩下的詭異已經不多了。


    而眼前的這血鹿,應該是它的靈,被抽取出來,維係著這個秘境。


    它自己也應該知道,並且同意這件事情的。


    否則以它的能力,若在全盛之時,應該可以脫困。


    江流小心翼翼的問道


    “這裏的冤魂,都是那三百九十二塊其他界域的強者麽?


    因為無法被徹底殺死,所以水神建立了這處秘境,用你的身體鎮壓住他們,用你的靈魂為法器,慢慢磨滅他們。


    這就解釋了為什麽,地上的雪,都是魂灰。”


    夫諸神色淡然,根本沒迴答江流的問題,而是自顧自繼續說道


    “有一天,女媧娘娘找到水神大人,將他三魂中的命魂抽取出來,鎮壓在此處秘境,等待輪迴因果。


    我守護的,就是共工主人的命魂。


    主人說過,這處秘境開啟之日,就是他快要隕落之時。


    他隕落之後,得到他命魂的人,將能破開天上神國的壁障,肩負起拯救人族的責任。”


    夫諸停頓一下,慎重問道


    “你,可願意接受水神的命魂,以天下為己任,在未來某一時刻,哪怕犧牲自己,也要拯救人族?”


    江流嗤笑一聲


    “傻子才願意,你趕緊去坑石達凱那個凱子吧,別耽誤我吃飯。”


    “我願意!”


    寧瑤擲地有聲。


    江流嚇得一翻身,從躺椅上掉下來。


    此刻他才看清,夫諸問的根本就不是他,而是寧瑤。


    寧瑤一臉神聖莊嚴,渾身都散發出寶光,恍如最溫柔的神明。


    夫諸神色痛苦的從嘴裏吐出一顆血紅色的珠子,送到寧瑤手中。


    同時暗暗鬆了一口氣。


    它煎熬了幾千年,隻為今天,完成水神留給它的使命。


    終於要結束了。


    好累啊……


    江流一下子衝到寧瑤身前,拉住她的胳膊


    “姑奶奶,你咋這麽莽呢?


    你以為這是好事?


    既沒有傳承功法,也沒有神格法力,就讓你受一份因果。


    就算到了天上神國,你拿什麽跟軒轅守那幫老皮燕子鬥?”


    夫諸充滿同情的看了一眼江流


    “人族的精神,是犧牲小我,天下為公,這種境界豈是你能理解的?”


    “你特麽罵我不是人?


    老梆子,信不信我一拳把你打成羅鍋?


    你要坑人,去坑那個小黑胖子好不好,他是軍人,有義務為國為民。”


    夫諸搖頭


    “若沒見到寧瑤,我會選他。


    他有戰神之力,又有濟世的胸懷。


    派他進來的人,應該很清楚這處秘境的一切,所以才會選中他。


    可現在,寧瑤更合適。”


    江流人麻了。


    寧瑤做了柳芳菲關門弟子,已經是自己惹不起的存在。


    現在又變成水神命魂的繼承人,那自己這輩子,豈不是永遠要被她壓在腳下。


    再說,若她吸收了水神命魂,會不會感應到自己識海中的水神圖錄?


    他發現,自己的重生之路,忽然變得艱難起來……


    就在這時,遠方的石達凱感應到了水神命魂出現,渾身泛起耀眼金光,竟是從幻境中掙脫而出,拎著金色巨錘,衝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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