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裏,她靜靜地躺在一副棺材裏,四周寂靜得讓人發慌。她睜開眼,看到棺蓋上貼著的大紅囍字,頓時一股怒火竄上心頭。


    “誰給老娘貼的這個東西?!”她心裏咒罵,四肢卻沉重得仿佛灌了鉛。


    這時,耳邊傳來模糊的哭聲和嗩呐聲,聲音低沉幽遠,像是從另一個世界傳來。她掙紮著轉頭,赫然發現,棺材的另一側躺著一個人。


    不是別人,正是那個老男人!


    “混蛋!”她咬牙切齒,想把這個人踹下去,可身體卻動不了半分。


    老男人穿著一身黑色壽衣,雙手交疊放在腹部,臉上掛著一副平靜的表情,仿佛很滿意這樣的安排。


    “誰允許你跟我葬在一起的?”明月心裏怒吼,卻發不出聲音。


    她眼睜睜看著棺蓋被緩緩合上,整個世界陷入一片黑暗。四周的空間狹小而冰冷,她感到一種從未有過的絕望。


    哭聲漸漸遠去,棺材似乎被放進了墓穴。上方傳來泥土落下的悶響,每一聲都像重錘一般砸在她心口。


    “怎麽會這樣?!”她想尖叫,卻隻能在內心咆哮。


    忽然,棺材裏傳來一陣微弱的響動。她僵住了,心裏升起一股寒意。那個老男人的手指竟然動了,他緩緩睜開眼,轉頭看向她,嘴角微微勾起。


    “我們理應合葬。”他的聲音幽幽響起,透著一股詭異的溫柔。


    “滾!你這個老不死的!”明月終於尖叫出聲,猛地從夢中驚醒。


    她大口喘著氣,發現自己還躺在熟悉的床上,陽光透過窗簾灑進房間,仿佛要驅散夢裏的陰冷與壓抑。


    “明月,醒了嗎?”張嬸的敲門聲在外響起。


    明月抹了一把臉上的冷汗,嗓音裏透著幾分惱怒:“醒了。”


    *


    吃完早餐後,明月才想起來傅祈年之前說過會來接她去學校。看了眼時間,距離約定還有一個小時,可傅祈年的影子壓根沒出現。


    她問了張嬸,才知道傅祈年臨時去了部隊,還特意交代,讓她自己走著去學校。


    她原本就不想去學校,這下還讓她頂著烈日徒步二十分鍾,去的意願更是徹底消失。


    明月挑了挑眉,目光落在正低頭拖地的張嬸身上,語氣懶洋洋地開口:


    “張嬸,你要不要替我去學校參加開放日?省得我中暑。”


    張嬸昨天聽洛平平說明月被惡鬼附身,心裏就有些發怵。如今被她搭話,更是嚇得大氣不敢出,隻能低著頭戰戰兢兢地迴應:


    “不了,阿年說這事必須你親自去。”


    明月“哼”了一聲,滿臉不耐,拿起客廳的座機,直接撥通了傅祈年辦公室的電話。


    接電話的是小馬。


    小馬的語氣很殷勤,卻莫名讓人聽得不舒服,帶著討好和獻媚。


    因為小馬早上看了辦公桌上的一則報紙,報紙上剛登了傅祈年陪他妻子上夜市吃早餐的新聞,附帶的黑白照片裏,傅祈年身穿軍裝,抬手溫柔地為對麵女人擦嘴角。


    畫麵溫馨到讓人不禁懷疑,之前那些離婚傳聞八成是假的。


    既然是真,那麽她也不敢得罪傅太太,不是嗎!


    沒一會兒,傅祈年的聲音傳來,依舊冷冷清清。


    明月直截了當地表態:“我不想去學校,沒興趣。”


    傅祈年卻像個獨裁的暴君,完全不聽她的解釋,語氣強硬得不容置疑,說一不二。


    明月忍無可忍,“你就不能隨便和老師編個理由,比如說——他媽媽中風了?”


    電話那頭沉默了兩秒,傅祈年的聲音低了八度,“不許說這種話。”


    他態度硬邦邦的,似乎還真有點動怒。


    掛了電話,明月無奈地撐起遮陽傘,徒步朝機關小學走去。


    道路上熱浪滾滾,卻不乏和她一樣的家長。


    有些三五成群地說笑,臉上帶著期待和喜悅,讓明月心裏好受了點,覺得這趟路也不算太難熬。


    一路上,聽著家長們的閑談和孩子的歡聲笑語,明月懶懶地晃著傘柄。


    沒過多久,機關小學的大門已然在望。


    眼前的建築顯得格外簡樸,但卻有種獨特的曆史感。


    邊防部隊小學是一座典型的八十年代風格的建築,低矮的紅磚樓房依次排列,外牆上早已斑駁陸離,歲月的痕跡在角落裏積澱。


    學校的大門用的是鐵皮柵欄,已經有些鏽跡,但卻依然堅固。


    大門兩側掛著幾個簡陋的標語牌,貼著簡單的紅色字條:“教育興國,重在育人。”


    學校的操場是土質的,四周圍著一圈低矮的圍欄,中央一棵枝繁葉茂的老槐樹靜靜佇立。樹蔭下,幾位家長倚著粗糙的樹幹低聲交談,幾個孩子在旁邊追逐打鬧,時不時傳來清脆的笑聲。


    明月收了傘,邁步走進學校的瞬間,便吸引了所有的目光。


    原因有不少。


    首先,她一身挺拔的軍裝,映襯著素顏的穠麗,冷豔卻又帶著一絲難以言說的嫵媚,直叫人挪不開眼。


    其次,這位傅家太太自始至終從未出席過學校的任何活動,對許多家長來說,今日是她的首次亮相。


    最關鍵的,還是早上的那則新聞。報紙裏那張傅祈年溫柔為她擦嘴角的照片讓人浮想聯翩,此刻更是成為人群議論的中心。


    盡管四周家長們的聲音刻意壓低,但竊竊私語卻不可避免地傳入明月的耳朵。


    “她可真是美得有特點,別人穿軍裝是英氣,她倒是穿出了幾分柔中帶媚的韻味。”


    “看新聞了嗎?早上那篇,傅團長帶她去吃宵夜的。嘖,真不像是要離婚的樣子。”


    “我也覺得!之前那些傳言八成是假的吧?上次廣播裏她說的話才是真的。”


    “你是說傅團長和她離婚是假,根本離不了她,才是真?”


    “有可能啊。以前從沒見過她來學校,這次來了,是不是說明她其實在傅家挺受重視的?”


    “嗤,你們也太天真了!她能進傅家,還不是因為運氣好,給傅團長下了藥,又生了兒子。要不然,她哪有資格進門?”


    明月一邊聽著四周不絕於耳的議論,一邊不動聲色地向操場中央走去。


    她早就在家屬院聽了好些同樣的話,現在,她放棄掙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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